第三百五十七章 风云(一)

  一个月后,曹萦安然生下一个女儿。
  许徵十分欢喜,邹氏原本是有些失望的,可一看到粉妆玉琢的孩子,立刻又将那一丝遗憾抛开。高兴地抱着孩子不肯撒手。
  洗三礼的时候,许瑾瑜坚持要回门,叶氏放心不下,索性陪着她一起回了许家。
  许家在京城没多少亲友,来的大多是许徵的同僚女眷。曹夫人和两个儿媳还有同族的亲眷也都来了,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
  许瑾瑜添了洗三礼之后,要抱一抱孩子,被邹氏和叶氏联手拦下了:“瑾娘,你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哪里还有力气抱着孩子。”
  许瑾瑜只得歇了这个念头,凑到曹萦身边,仔细的打量婴儿的小脸蛋。
  刚出生三天的婴儿,脸颊红通通的,脸容还没长开。在许瑾瑜的眼中,却是怎么看都漂亮好看。
  “大嫂,大哥给孩子起了乳名没有?”许瑾瑜兴致勃勃地问道。
  曹萦产后虚弱,只能躺在床上,闻言抿唇笑道:“何止是乳名,连全名都起好了呢!几个月前,他就起了一堆名字,男孩女孩的都有。孩子一出生,就定了叫许娴。乳名娴姐儿。”
  “这个名字起的好。”许瑾瑜不假思索的夸赞道:“娴雅贞静,用来做女孩子的乳名最合适不过。大哥才学出众,连取名都比别人好听些。”
  曹萦哑然失笑。
  嫁到许家一年,她算是彻底领教到了什么叫兄妹情深。
  在许徵的眼里,许瑾瑜这个妹妹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在许瑾瑜的心里,许徵的地位也是无人可及啊!
  曹萦和自家兄长的感情也很和睦,却是远不及许徵和许瑾瑜之间的信任默契。
  她心里倒也没吃味。反而觉得这样的兄妹情意令人羡慕。
  “你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吧!”曹萦打量许瑾瑜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眼:“孩子的乳名起了吗?”
  许瑾瑜笑道:“子熙临走前。就将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如果是儿子,就叫陈麒。如果是女儿,就叫陈莞。”
  其实,陈元昭真正的原话是:孩子出生后,只要乳名,不取全名。男的叫麒哥儿,女的就叫莞姐儿。
  这话里隐藏的深意。许瑾瑜当然听懂了。
  陈元昭这是不希望孩子冠上陈姓。将来有一天。陈元昭除掉魏王楚王坐上龙椅,就要恢复本姓,孩子也该姓慕容才是。
  姑嫂两个絮絮地说着闲话。
  这一边。邹氏也在和叶氏闲话:“......瑾娘的父亲去世的早,这几年我对她不免娇惯些。若是她有什么说的不对做的不对的地方,亲家母可别客气,一定要好好教她。”
  叶氏笑道:“瑾娘性情温婉柔顺。聪慧伶俐,又孝顺恭敬。进门才三个月就怀了身孕。我就是想挑剔,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亲家母将她教的这么好,我这个做婆婆的只有享福的份儿,哪有什么可教她的。”
  一个人说话是真心还是敷衍。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看得出叶氏对许瑾瑜是真的满意,这番话说的十分真诚。
  邹氏的心情顿时舒泰起来,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你这般夸赞我。我就却之不恭地领受了。”顿了顿,又笑着说道:“不瞒你说。娴姐儿刚一出世的时候,我听闻是个孙女,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可一看到孩子,心里又实在喜欢。”
  叶氏顿时闻弦歌知雅意,笑着接过话茬:“孙子也好,孙女也好,都是祖母的心头肉,怎么会不喜欢。日后不管瑾娘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一样高兴。”
  邹氏这才放了心:“亲家母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说句实话,就算女儿出嫁了,做母亲的也时时在心里惦记着,唯恐女儿在夫家受半点委屈。瑾娘能嫁到陈家,遇到一个好婆婆,是她的好福气。”
  邹氏原本一直觉得叶氏高傲难相处,只怕少不了会刁难儿媳。没想到,叶氏对许瑾瑜十分温和亲善,今日还特地陪着许瑾瑜一起到了许家来。
  只冲着这一点,便足以显示叶氏对许瑾瑜的看重了。
  ......
  许徵新得了女儿,既怜惜又疼爱,恨不得天天告假待在家里,陪伴妻子女儿。可惜事与愿违。朝堂风起云涌,只要身在其中,不免会被牵扯,有些事想避也避不过去。
  朝廷求才若渴,皇上今年特意开了恩科进行会试。这件令人欢欣鼓舞的好事,让所有有资格参加恩科会试的举子欣喜若狂。
  没想到,这次恩科闹出了轩然大波。
  十几个会考落第的举子一起联名上了奏折,揭露会考几位考官暗中高价泄露考题。这份奏折上一一列举出了高价买考题中了进士的举子,竟占了新科进士的三分之一。
  这场令人震惊的科场舞弊案,令文武百官哗然。皇上更是怒不可遏,立刻令刑部将奏折上牵扯的所有人都抓捕下狱,严刑拷问!
  大燕立朝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这样大规模的科考舞弊。刑部的天牢里也从未关押过这么多新科进士,更不用说,其中还有几个翰林学士。
  素来有清名的翰林院,一时间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许徵虽然还没有正式的职位,不过,毕竟是翰林院的人。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不敢有半点怠慢,每天老老实实的点卯当值。
  有关科场舞弊案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翰林院众人都在关注此事,每天都有消息灵通的人传出各种“确切”的消息。
  “听说没有,刑部用了重刑,那些新科进士们根本扛不住,早已经招认了。”
  “确实是科场舞弊。一份考题卖价五千两。普通的举子根本负担不起,那些买了考题的。大多是家中富裕之辈。”
  “五千两?卖出三十多份,岂不就是十几万两银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时下一户中等人家的家资也不过千两银子。十几万两银子,绝对是一笔令人心动的巨款。几个考官平分了这十几万两银子,每人也有三四万两。
  财帛动人心。面对这样的诱惑,也怪不得身为考官的几个翰林学士会怦然心动铤而走险了。
  这样的消息,许徵自然也听说了。他不由得暗暗庆幸,原本会试主考官定的是岳父曹大人。曹大人身子不适。便上奏折辞去了这份差事。皇上这才另外指定了主考官。否则。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主考官根本难辞其咎,至少也是失察的罪名。
  岳父没被牵连是好事。可惜的是有一个考官是曹大人的亲传弟子。曹大人得知此事之后,气的当场就晕厥了过去,之后更是一病不起。
  曹萦还没出月子,不能回府探望。
  许徵身为学生和女婿的双重身份。自然义不容辞,每天奔波去曹家安慰曹大人:“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懊恼生气也无济于事。万幸岳父当日辞了主考官的差事,不然,被牵连入狱的也有岳父了。现在岳父也不必过于忧心,皇上再愤怒。也不至于牵连到岳父的身上。”
  曹大人躺在床上,额上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显得疲惫苍老:“你真以为此事有这么简单吗?”
  许徵一愣。下意识地问道:“莫非此事还有内情?”
  曹大人叹了口气:“有什么内情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猜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结束。等着看吧。很快就会知道了。”
  许徵半信半疑。
  却不料,曹大人一语成谶!
  半个月后,一位考官禁不住严刑拷问,招认出了幕后主谋,竟是楚王!
  据说,这几位考官都被楚王暗中收买,泄密考题也是楚王暗中授意所为。那些举子通过舞弊才考中了进士,留下了把柄在楚王手中。将来各自进了六部做官,很自然的就会成为楚王党羽。
  楚王处心积虑地做出此事,其狼子野心不言而喻。
  刑部尚书拿到这份供词的时候,脸色都变了。片刻不敢停留,立刻进宫求见皇上,战战兢兢地奉上供词后,便垂着头不吭声了。
  不出所料,头顶处很快传来皇上阴沉愤怒的声音:“这份供词可是真的?确定是楚王所为?”
  刑部尚书不敢抬头看皇上的脸色,迅速答道:“启禀皇上,这份供词是刑部两位郎中亲自审问得来的。一开始只有一个考官松了口,后来几个人都招认了。上面有他们的画押,皇上一看便知。”
  皇上紧紧地攥着那份供词,脸色难看至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人,立刻宣楚王进宫!”
  ......
  楚王在宫中和刑部都有眼线。刑部尚书进宫的那一刻,他就收到了刑部天牢里的最新“进展”。气的脸都青了!
  利用会考邀买人心培养心腹安插人手,确实是他暗中安排好的。可他自信做的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那十几个落第的举子联名上奏折,让他的一番心血付诸流水。现在,这份供词,更是陷他于水火!
  是谁有这个能力暗中查清真相,还利用落第的举子坑了他一回?
  楚王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个人影,清秀文弱的脸孔顿时阴沉扭曲了起来。
  魏王!一定是魏王!
  这个隐忍了多年的二哥,心机手腕竟如此厉害。他一定要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如何撇清罪责,免得父皇愤怒怪罪......
  书房的门忽的被敲响了!
  楚王正在气头上,心烦意乱,怒嚷道:“谁?”
  门外的人被吓了一跳:“殿下是我。快到午时了,我特意过来,是想请殿下一起用午膳。”
  是叶秋云!
  楚王和叶秋云是嫡亲的表兄妹,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叶秋云嫁到楚王府之后,两人感情不算热烈,却也和睦。
  楚王此时哪有哄人的心思,不耐地说道:“你一个人吃吧!”
  叶秋云被楚王恶劣的语气吓了一跳,又有些不甘心,放柔了声音说道:“殿下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快的事情?不如和我说一说,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说出来心情总会好一些......”
  回应她的,只有冷冷的一个字:“滚!”
  叶秋云委屈极了,红着眼眶退下了。
  ......
  此事闹到这样的地步,已经绝不可能瞒得住了。
  他必须要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进宫见父皇。想完全撇清是不可能了,找个身边的幕僚做替死鬼,然后声泪俱佳的哭诉自己根本不知情,都是属下自作主张。父皇听了一定会心软。
  父皇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痛苦了!再者,他是储君的最佳人选。父皇一定会选择信任他。
  楚王打定主意之后,立刻做了一系列的安排。
  当宣口谕的太监到楚王府的时候,楚王故作疑惑地问道:“父皇为何这么急着召本王进宫?”
  那太监哪里敢明言,含糊其词地应道:“奴才奉皇上之命请殿下进宫,其余的事情奴才一概不知。还请殿下体谅。”
  楚王心中冷哼一声,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罢了,你既是不知道,本王也不为难你了。这就随你进宫。”
  楚王府离皇宫很近,只两柱香的功夫,楚王便进了崇政殿。
  刑部尚书依旧在崇政里跪着。
  楚王故作讶然地看了刑部尚书一眼,然后才躬身请安:“儿臣见过父皇。不知父皇这么急着召儿臣进宫,是为了何事?”
  皇上铁青着脸,将那份供词扔到了楚王面前:“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心里还不清楚吗?现在他们几个已经都招认了,朕倒想看看,你还如何抵赖!”
  楚王故作茫然地拿起供词,看了几眼,顿时面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下了:“儿臣对此事半点不知,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儿臣,还请父皇明察,还儿臣一个清白!”
  清白?
  皇上看着楚王满是震惊的无辜脸孔,心中的怒火稍减,沉声道:“你真的完全不知情?”(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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