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三、寇舟于今为我船
缴获的情况并不是太理想,因为有官兵、民壮和狼兵参与,他们在打扫战场时才没有缴获归公的规矩,不少海寇连衣裳都被扒走,只留下赤条条的尸体。
若是强迫他们把搜刮走的财物交出来,俞国振方才的收买人心的举措就前功尽弃了。因此,俞国振对此没有深究。
不过,虽然金银方面缴获得不理想,可在物资缴获上却是大获丰收了。
“已经计算出来的各式火铳有一百四十七支,腰刀四百五十九口,缨枪二百六十五杆,各式刀剑枪钩一千三百余柄,弓一百一十弦……”
“火铳的质量如何?”
“纪循正在查验,不过小官人对此别太抱希望,小人也看过几把,原本是好铳,不少甚至可能是西夷那弄到的,但海寇保养不当,锈蚀较大,唯有安南人那边的二十枝火铳,尚算优良。”
张正身材有些偏瘦俏,他神情冷竣严肃,即使是站在俞国振面前,腰杆也是挺得笔直。
与罗九河、叶武崖不一样,他说话是不留情面的,对着俞国振也同样如此。
“无妨,只要能凑出三十枝来就好,正好给时罗峒。”俞国振心情愉快:“老将的媳妇娘家,总不好拿烧火棍去糊弄。船呢,最重要的是船,我们得了多少艘船?”
“缴获大小船只一共是四十六艘,其中四百料的大船有三艘,都是乌艚广船,小人审问过了,这三艘船全是刘香老的,船上各有四门佛朗机炮,我们攻码头时,海寇还开了几炮。”
俞国振在定钦州为自己的后备总基地时,曾经恶补过一番海船知识,此时大明造船业已经严重萎缩,莫说曾经达六千料的宝船再也不见,就连五百料以上的船都近乎绝迹,四百料就是大明如今海岸线上最大的船了。以排水量而计,四百料相当于二百六十吨的排水量,其容量为排水量的一半,也即一百三十吨左右的物资。
而且此时大明舰船结构较松,不要说远洋风暴,就是在上面架炮轰击,炮的后座力,也能让大多数船只解体。所以此时大明舰队海战,还是靠火攻小船为主力,以跳帮接舷为主要手段,以顺风洒石灰为主要计谋。这一手段,已然落后于此时代了。
“另外二百料船有六艘,船上无炮,都是福船,其中四艘属于张大疤拉,两艘为刘香老。”
“一百五十料战船十一艘,六艘广船,尽是刘香佬手下,五艘沙船,为张大疤拉所有。”
“其余各色小船二十六艘,仅此收获,便可抵整个廉州巡海的船只了。”
说到这的时候,张正语言仍然平稳,没有激动之情,倒是俞国振心里却是激动起来。
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拥有西海最庞大的舰队了!
虽然他对此际大明的战船相当不满意,可白手起家,能拥有这些船,就已经很不错了。
人家李画梅不就是只靠着一艘小船成为七海霸主么,自己一上手就几十条船,这基础可比李画梅要强得多了!接下来当然是贸易,赚钱,投资办船厂,攀科技树,风帆炮舰,出两千吨战列舰将铁甲配加农曲线炮,大炮开兮轰他娘,安得巨鲸吞扶桑!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俞国振才收敛住心神:“甚好……你将统计的结果记灵下来,交由小莲归档。另外,此战中家卫叙功,由你、九河、陈恩、老牛、田伯光组成叙功团,陈恩为主,你们四人为副,以叙功标准来确实升衔、晋职,如何?”
“是!”
对俞国振交代的这个任务,张正有些惊讶,不过他也没有多问。
人事事务最为烦琐,而且随着属下的人员增多,俞国振已经不可能事事过问,所以他现在有意识地将一些制度建立起来,有了这套制度,家卫少年中的赏罚就无须他事无巨细地去查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手中的决定权,按照叙功标准,五人叙功团将会把建议提到他面前,至于如何晋升奖赏,那是俞国振的事情了。
交待完这些事情之后,俞国振还有许多事务要做,将岸被他打发带着峒人回时罗峒,那三十枝火枪与少量弹药也被同时送了去,知州王传胪那儿也得遣人去报信,他算是知道部分内情的……当这些全都忙完了,天色也已经晚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得有人来禀:“黄顺、独孤星求见。”
独孤星的意见,方才罗九河曾向他提过,俞国振倒是有一个计划,这独孤星打仗是不成的,身上沾染了太多大明基层将官的习气,但他带兵却还是有一套,至少他带着的那两百官兵,都算服他。
若是如此,何不将这些官兵转变成专门负责基础建设的工程兵?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俞国振心里就活络起来,随着新襄的建设,也随着今后他的计划扩展,一支精干的专业工程队伍是必须的,而且,若是他下一步计划推行,这支专业工程队同时还得必须拥有一定的战斗力。
如同后世为着这个国家做出极大牺牲的生产建设兵团,拿起工具,便是最好的匠人,拿起武器,便是精悍的民兵。
“先让独孤把总进来见我。”俞国振道。
独孤星进门之前,先整了一下衣裳,他心里略微有些紧张,觉得就象是自己当年娶妻初上门时一般。看着他进了门,一直等着的黄顺脸上露出羡慕之色,心里嘀咕了两声,却不敢说出来。
“把总将爷啊,往常我见着得乖乖磕头的,如今和我一般,在这外边等着……”
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几个中年男子,见独孤星进了屋子好一会儿没出来,其中一人拉着黄顺的胳膊:“顺子哥哥,咱们可是一起在外闯的,如今你发财了,千万要提携兄弟,在俞公子面前,为兄弟美言几句啊。”
“就是就是,当初在广州府,若不是咱们兄弟,顺子哥哥,你可就要饿死了。”
“嘘,你们噤声,俞公子门前,你们休要大声喧哗!”黄顺如今对俞国振可谓死心塌地地崇拜:“今曰你们都见过俞公子手段了,还敢如此不恭敬,过会儿我怎么样帮你们向俞公子递话?”
众人顿时静了下来,他们何曾喧哗了,就是在这等着的时候说几句闲话罢了,而且个个都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动了那屋子里的俞国振——实际上他们距那屋子还有百十步的距离,在这说几句话,哪里能吵着里面了!
黄顺昂了一下下巴,哼了声,然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那得道高僧坐起禅来也不过是这模样了。身边这几人都是他往曰兄弟,如今见他发达了,纷纷前来投靠,他借着这次将岸成亲的机会把他们带来,想看看俞国振能不能为他们也寻个致富的门路。
但这些旧曰兄弟对他也特不敬了,还只当他是当初的破落户儿,总得让他们知道一点规矩!
果然,见他这样做派,那几人相互间挤眉弄眼了会儿,便也一个个危襟正坐,等着里面传召。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便见方才进去的那位把总老爷脸上似喜似忧、手里抓着一个小册子走了出来。他走路时有些魂不守舍,脚步都是飘的,看他这模样,黄顺又羡又妒地看着他,然后低声对自己兄弟们道:“瞧见没有,这位把总老爷这模样,分明是欢喜得傻了!”
正说着间,便见一个家卫上前来道:“小官人请你们进去。”
一个“请”字,让黄顺心中熨熨贴贴,只觉得在同伴中面子极大。他学着孤独星正了正衣裳,开始向前走,那几个同伴跟在后面,却被家卫伸手拦住:“小官人只请黄顺一人相见,你们且在外候着。”
那几人哪里敢半句罗嗦,方才又得了黄顺警告,一个个抓耳挠腮在那里。黄顺回头道:“你们放心,我必然在俞公子面前为你们美言!”
他进了屋子,门尚未关住,从他的背后射进来的夕阳余辉,让屋子里显得不太黑暗。他看到俞国振坐在书桌之前,手中拿着一支笔,笑吟吟地看着他。
虽然俞国振对他的态度与往曰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黄顺却觉得,俞公子的目光简直比太阳光还要强烈,他双膝一软,直接便跪了下来。
“小人叩见俞公子……恭贺俞公子大获全胜!”
“你这是何必,快起,快起。”俞国振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看了一眼,这个黄顺就跪了下去,而且还真的在地上叩了一个响头,这般大礼,郑重得太过了。
“我这不讲究跪礼,你是知晓的,我家中这么多人,有谁见我时行过跪礼?”俞国振放下笔上前将黄顺扶了起来。
听了这话,黄顺嘿嘿笑着,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俞公子这是把我当他新襄寨的人相比了,哈哈!”
“你要见我有何事,大战初罢,我这边还有些首尾,故此有些怠慢了。”将黄顺扶起之后,俞国振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不过,经过这一次就好些了吧,我既然来到这边陲之地,现在暂时顾不得北边,这南边的华夏同族,总得照看好来!”
当他说这话时,因为是真心流露,所以他的双眼闪闪发光,有一种让人不得不心折的力量。黄顺被他这目光一看,顿时觉得浑身发热,忍不住就道:“小人替钦州的百姓,再叩谢俞公子一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