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未归的故人
莫氏的会议室里一场会议正在继续着，一位主管正在汇报业务情况，那幻灯片跳转放映。莫征衍坐在前方的位置里，他默然聆听着。只是突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那是特助何桑桑进了来。
何桑桑默不作声绕过会议桌，来到了莫征衍身旁，她低头于莫征衍耳边叮咛了一句。
莫征衍眉宇微微一蹙，只在下一刻，他凝了眸。
那位报告业务的主管洋洋洒洒说了一番业绩，中间停了下来。期许瞧向居中位置上而坐的那一位，“莫总，您有什么建议？”
却是见到莫总神色沉凝，不知是因为什么而如此，那主管心里骤然一慌，暗自狐疑着自己，难道是他说错话了？
“继续。”他终于沉声开了口，不甚满意的模样。
于是，一场本该是夺定万分的会议报告，竟是变的战战兢兢起来，直到结束的时候，莫总这才给了他两个字，“可以。”
就这么简单一句，会议宣告终结。那主管寒噤的离开，钱珏微笑相送，“辛苦了。”
“钱秘书，中午的应酬推迟。”这边会议刚结束，莫征衍立刻吩咐。
钱珏领命，就见莫征衍起身离开，她却是诧异万分，“桑桑，莫总怎么了？”
“学校来电话了。”何桑桑回道。
“是绍誉出了什么事？”钱珏又是一惊。
“听老师说，绍誉不小心弄伤了班级里的小朋友。”何桑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只是那一通电话里老师是这么转述的。
飞快的，莫征衍便就赶到了学校。
在教学楼楼上。在那间老师办公室里，正是聚集了一群人。几位老师都在，那年轻的女老师，更是在劝说面前咄咄逼人不肯退让的孩子家长。
“你看看，茹老师，都把我们家孩子弄成什么样子了！”那位家长是个母亲，她护着自己孩子，那也是个男孩儿，额头上贴上了小片的纱布，用胶布贴成了一个四角边，显然是刚刚上了药。
“我们家童童身体不好，上个学校里就是觉得孩子太顽皮了。我不放心才转学到了这里。没想到进了新学校，又给弄伤了，你们当老师的是怎么看孩子的？”童女士不依不饶，护子的同时，更是指责老师。
周遭的老师们都在劝说，年轻的茹老师更是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请您原谅，这件事情是我的责任，请您别生气，我向您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孩子伤都伤了！”童女士揉着童童的小脑袋，愤怒地望向了人群里那一抹静静站着的身影。
那个小男孩儿，他有一张格外白净的脸庞，生的俊秀非凡，一双眼睛漆黑圆亮，面对大人的指责吵闹，老师的道歉劝解，他好似并不畏惧也不茫然，只是在旁瞧着。
“是，童童妈妈，先不要生气，童童这样，我们也很着急，但是还是要让小朋友们说一说当时的情况，这样才能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茹老师劝道，更是轻轻安抚一旁独自一人的莫绍誉。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家童童已经说了，是莫绍誉推了他。”童女士问道，“童童，你告诉老师，是这样吗？”
小男孩儿哭哭嚷嚷着回道，“老师，我的玩具摔坏了。”
“看，孩子都这么说了！”童女士更是证据确凿一般，又是对上莫绍誉，“莫绍誉，是你做的不对，你还不给童童道歉。”
小人儿站在那里，面对大人们的注目，莫绍誉看向了小男孩儿童童，却是冷不防道，“我赔给你，我让我爸爸赔一个新的。”
不过是四、五岁的孩子，竟然开口就是赔偿问题，这还真是大跌眼镜，这下子童女士不依不饶，“看看，现在的孩子是怎么教育的？家长就是这么教的吗！你爸爸在哪里，他是谁，让他出来，我要好好跟他谈谈！”
童女士正是喊着，老师们又是急忙安抚，喧哗里莫绍誉喊了一声，“爸爸。”
众人一愣，这声呼喊让他们回头瞧去，只见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后方的门口，因为个子极高，所以几乎都撑住了整个门框，他丰神俊秀的模样，让女人们瞧的又是一怔。忽然间，他又是缓缓一笑，歉然说道，“抱歉，有点事情耽误了，所以来晚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你就是莫绍誉小朋友的爸爸？”童女士还没有回神。
茹老师立刻解释，“莫先生，您好，工作日还让你特意过来真是麻烦了，事情是这样的，两个孩子在操场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出了一点意外，童童摔在了地上，就把额头给弄伤了……”
“还有我的玩具，我的大卡车弄坏了……”小男孩儿童童还在抽噎着，躲在母亲身旁找依靠。
“童童说，是绍誉推了他，才会摔倒的。”茹老师说出了两者之间的关系。
来龙去脉已然了解，莫征衍看向莫绍誉，他问道，“绍誉，你有没有推他？”
众人都安静了，等待着莫绍誉的回答。眼下父亲在场，莫绍誉诚实点了头，“有。”
终于听到这回答，童女士更是理直气壮，“问了半天，他也不肯说实话，现在看见爸爸来了总算是肯说了。这位先生，你家儿子可是不得了，弄伤了别人，道歉都不肯，还说赔玩具，让爸爸赔一个新的，这教的还真好。”
“童女士。”莫征衍温声开口，“抱歉，这件事情是绍誉不对，他推了童童，我没有教好，我向你们道歉。”
“绍誉，来和小朋友道歉。”莫征衍呼喊，瞧向了莫绍誉。
莫绍誉走了过去，他站在莫征衍身旁，轻声开口，“对不起，我道歉。”
“玩具不小心弄坏了，本来应该重新买一个，但是我记起绍誉也有一辆这样的大卡车，不如就让他们交换，我想这也是告诉孩子，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责任。童女士，你比我有经验，你看这样可以吗。”莫征衍温文尔雅，不疾不徐的应对态度，让老师们都点了头。
得了理也不好再不饶人，本来也是孩子之间的小摩擦，童女士道，“算了算了，交换也不用了，玩具车摔坏了，再买一辆就行了，我也不是这么小气，我们家童童也不是这么小气。”
“这不大好，还是让孩子们交换吧。”莫征衍问道，“童童是吗，绍誉弄坏了你的车，现在拿他的来跟你换好吗？”
小男孩儿瞧见莫绍誉手里的玩具车，崭新的还是新款的，单纯的想要就点了头，于是莫绍誉上前，两个孩子交换了玩具。
眼看着这场意外就要过去，老师们都松了口气，莫征衍又是道，“绍誉，犯了错就应该承认错误，这才是对的。不过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推童童？”
在道歉过后，追究起这次意外事件的原因来，众人也都是等待答案，刚才太过混乱，急着给孩子上药，又是安抚家长，始终都问不出原因究竟是什么。
父亲面前，素来都是诚实回答的莫绍誉却是沉默，就像是老师们询问时的情景一样。
莫征衍的视线掠过儿子，瞧向了另外一个孩子，“童童，叔叔知道你是个诚实听话的好孩子，可以告诉叔叔，绍誉为什么推了你吗。”
小男孩儿捧着大卡车，纯善的小脸上不加掩饰的是重获玩具的欣喜，他说道，“绍誉没有妈妈，我问绍誉妈妈去哪里了。”
忽然的一瞬间，众人全都没了声音，老师们愕然，童女士还不知情，“不就问妈妈在哪里吗，怎么会没有妈妈，童童，不可以这么说。”
“大家都这么说，说绍誉没有妈妈。”小男孩儿回答，这下子童女士都没了声音，尴尬的拉过儿子，又是望向那一对父子，更是打起圆场来，“对不起，我们家童童还小还不懂事，他不是有意的，其实只要让孩子妈妈过来不就好了？”
然而这圆场却起了反效果，越打越糟糕，莫绍誉站在那儿，无辜清澈的模样让人不忍心再多说一句。
童女士也不再久留，她直接带了童童离校，只说今天请假，先行一步。出了办公室，童女士问道，“那孩子没有妈妈的吗。”
老师也不好多言，童女士明白了，“原来是单亲家庭。”
办公室里，茹老师道，“莫先生，我可以和您聊几句吗。绍誉，你跟着刘老师回教室好吗？”
莫征衍看向儿子，“去吧。”
莫绍誉点点头，便跟着另外一位刘老师离开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茹老师道，“莫先生，您请坐，其实本来也是想和您聊聊绍誉，但是知道您一直很忙，所以没有太多空。今天既然来了，那就抓紧时间吧。”
“茹老师，您请说。”莫征衍回道。
“绍誉进我们学校也有些日子了，他很聪明也很优秀，所有老师都说他懂事听话，比起其他小朋友来，这方面他真的表现的特别好。”茹老师叙述着，却也是拧眉，“但是就我觉得，他的表现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茹老师，请明说，没关系。”莫征衍应着。
茹老师道，“作为绍誉的老师，我不得不提醒您，莫先生，绍誉虽然还小，但是小孩子，他们很聪明，比起我们以为的要更明白很多。就像是今天这样的情况，以后也许还会发生。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听您的私事，只是您和绍誉的妈妈虽然分开了，但是我想，绍誉也是有权利应该知道妈妈的存在。”
“至少，至少不要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至少不要让别的孩子问起他的时候，他回答不上来。”茹老师言辞恳切，更是语重心长，“孩子的心，很敏感很脆弱的。”
莫征衍听着老师的话语，默了一会儿道，“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走出办公室，莫征衍没有立刻离开，他却是来到了教室，只见一群孩子在里面玩耍着，两个老师在看护陪同。莫绍誉一个人坐在椅子里，他也是笑着玩着，但是怎么看却都有些格格不入。
这一刻，回响起老师的话语，莫征衍伫立不动。
孩子的心，很敏感很脆弱。
突然，本是坐在椅子里的莫绍誉抬起头来，瞧见了门口站着的莫征衍，就在注目里，莫征衍朝他招了招手，小家伙便起身走过去。
“要不要和爸爸一起去公司？”莫征衍低头问道。
“可以吗？”小家伙欣喜。
“今天特例，爸爸提早来接你放学。”莫征衍微笑，随即跟老师报备了一声，就带着莫绍誉离校。
其实说起来，莫绍誉小朋友跟着莫总来公司上班，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多半是下班的时候，又或者是一些特殊情况。今天又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末，下午就来了公司，也是少见。
楚笑信上来送文件，在会客室里看见莫绍誉在，一位助理正陪同着，他便推门进去，“绍誉，今天怎么没有去上学，是翘课了？”
“爸爸说是特例，提早来接我放学。”莫绍誉回道。
“那你喜欢去学校还是来这里？”
“来这里。”
“你爸爸有接班人了。”楚笑信笑着一句进了总经办，入座后笑道，“刚看到绍誉了，还和他聊了几句，他可是说了，喜欢这里比喜欢学校多，回头你这个位置就该让给他了。”
本是笑话的话语，却见莫征衍凝重了眉宇，楚笑信喊道，“这么严肃做什么。”
严肃与否，莫征衍不知道，但是细细想一想这些年来，绍誉却是从来没有问过妈妈的存在。一直在莫家老宅细心照顾长大，之后到了上学的年纪，就送他来上学。但是他似乎遗漏了，本是绍誉该知道的，关于妈妈的一切。
又是晚餐时间，莫征衍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莫绍誉也进了办公室里，父亲两人吃饭的时候，多半都是沉默的，莫家的家教也该是如此。但是今日，莫征衍却是开了口，“今天同学小朋友问你妈妈去哪里了，是吗。”
捧着饭碗，就着小勺子，莫绍誉停了下来，“爸爸，奶奶说吃饭的时候不可以说话。”
“奶奶不在，我们不告诉她。”莫征衍回道，莫绍誉点头，他又是问道，“童童小朋友，他是这么问你的吗。”
“恩。”小家伙握着勺子，倒腾着米饭。
“他只是问你，你为什么要推他呢？”
“我不知道。”小家伙认真道，“他还要问。”
“那有别的小朋友问你吗？”
“恩。”童声轻了几分。
“他们说你没有妈妈？”
“恩。”那童声愈发轻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爸爸，也从来不对爸爸说？”莫征衍问道。
莫绍誉回道，“奶奶说，不要问爸爸，我答应了奶奶不问的。”
原来是母亲，莫征衍明了，只是想到儿子这样的听话，他的笑容散开，“其实，可以问的，我们不告诉奶奶。”
“真的吗？”莫绍誉问道，莫征衍点头，仿佛是得到了认可，小家伙睁着眼睛问道，“爸爸，我有妈妈吗。”
“有，当然有。”莫征衍低声回着，“没有妈妈，那你是怎么来的？”
“他们说我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和猴子一样。”莫绍誉显然对孩子们的这个定义不认可，所以有些沮丧。
“你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都是有妈妈的。”
“喔，那为什么我从来没有都见过她？”绍誉小朋友又是继续询问。
“因为，”莫征衍的男声幽幽，“因为妈妈出差了，还没有回来。”
“原来和爸爸一样，出差了。”莫征衍时常外出不在家，莫绍誉早就习惯，此刻他也是明白了，他好奇问道，“妈妈一定是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比爸爸去的地方还要远是吗？”
“恩，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莫征衍应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莫绍誉笑了，捧着饭碗那样的高兴，“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
对于这个问题，莫征衍再一次回答不上来，怔了一会儿，他这才道，“等妈妈的事情忙完了，等你再长大一点的时候。”
小家伙不知道长大是什么，懵懂的点头。
“阳阳。”莫征衍呼喊他的小名，他说道，“明天去学校，记得去告诉那些小朋友，妈妈去哪儿了。”
绍誉扬起笑脸，高兴的点头，“好！”
次日，莫绍誉走向那个童童小朋友，他说道，“好吧，我告诉你，我妈妈去哪里了，她出差去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妈妈忙完了就回来了！”
一众小朋友都不了解那意思，童童问道，“出差是什么？”
“出差都不知道，就是公司里边让爸爸妈妈到外边去工作，回来的时候会带好吃的，好玩的，这个就是出差。”绍誉一本正经的解释，“和你交换的玩具车，就是爸爸上次出差带给我的。”
“莫绍誉，那你妈妈回来了以后不是会给你带好多的礼物！”孩子们发出了羡慕的惊叹。
“当然了。”小家伙眉眼一扬，是自豪的得意。
一旁的茹老师瞧见了，她笑着看着这一幕，心里有几分安慰。
午休的时候，孩子们都午睡了，老师来轮流值班，忽然一人在喊，“茹老师，你的手机在响。”
“好了，来了。”茹老师压低了声音，轻轻离开教室。
来到了办公室，只见手机里一通未接来电，那显示的名字是“莫柏尧”，茹老师拿起了，狐疑之间按了回拨。
那头通了，是莫柏尧的声音传来，“姚晓茹老师，午安。”
“午安。”姚晓茹笑了，“怎么给我电话啦。”
“打扰你了？”
“刚刚让孩子们午睡。”
“那可以聊一会儿？”
“只能聊五分钟。”她拿着手机笑道，“你不是在外地吗，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我是在外地，可是昨天你不是也给我打电话了？”莫柏尧微笑着反问，姚晓茹道，“我昨天是下班了嘛，而且也想和你聊聊绍誉的事情。”
分享工作的小片段，这也是两人之间习惯的相处模式，提起了绍誉，莫柏尧问道，“今天他怎么样？”
“今天好了，上午的时候，还跟小朋友们说，妈妈是去出差了，回来会带礼物，大家都好羡慕他……”茹老师谈起莫绍誉来，感到很是放松，“不知道莫先生回去是怎么和绍誉说的，不过我想这个回答不错，孩子们也能接受。”
姚晓茹高兴说着，莫柏尧却是低声道，“治标不治本。”
“什么？”叉丰投技。
“没什么。”莫柏尧回道，“没事了就好。”
“哎？”茹老师发现了一点关键，“你该不会是担心你这位大哥的孩子，所以特意给我打电话吧？”
“是你自己要和谈的。”莫柏尧一句话撇清，他又是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你让我帮你妈妈带的东西，我买好了，已经寄回去了。”
“真的啊？谢啦，回来了我再给你钱。”姚晓茹道谢，莫柏尧那头声音一沉，“这么客气？”
“买了东西总要给钱吧？”姚晓茹认真坚持着，一旁的老师呼喊了她，“茹老师，你在吗？”
“在！”她立刻回声，对着手机那端道，“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去忙了，回聊，拜拜。”
……
台北——
今日风和日丽，那酒店的房间里，莫柏尧还握着手机，却是不等他回声，那头已经挂断，他似乎已经习惯，却还是回了声“拜”，这才收起。
“立刻把这个快递回港城，地址是这个，不要发错。”立刻的，莫柏尧唤来了助理。
助理应声，取过了物品就去发件。
这边一人刚走，又是一人到来，是莫柏尧的特助，“尧总，有人找您，说是要和尧总您谈生意。”
“哪位。”莫柏尧问道。
“那个人没有明说，只是说见了尧总后再详谈，而且尧总绝对不会失望。”
这倒是引起了莫柏尧的兴趣来，好奇心人人都有，“请上来。”
当下，特助请上了那神秘的来人，却见西服笔挺的男人只身进了来，莫柏尧一瞧，也是知道不是正主。他只看着来人，也不出声。
“尧总，您好，很高兴见到您。我们小姐很敬佩尧总，想和尧总见一面，不知道尧总是否有空。”那人如此说道。
“你们小姐又是哪一位？”莫柏尧问道。
那人回道，“我们小姐说，她和尧总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