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慕卿凰冷嗤了一声,懒得搭理他,直接给婆子们使了个眼色,婆子们立即摆出饿虎扑狼的架势来,陆瑁吓的拔腿就往外跑,边跑边扔狠话,“慕卿凰,你给我等着!”
  慕卿凰蓦地扫落炕几上的果盘,阴着脸道:“这么多年,原来我就喜欢了这么个玩意儿。”
  可惜,到死的那刻她才死心。
  现在她懊恼的想自戳双目,自剜心脏,恨自己有眼无珠,有心白长。
  ☆、第3章 进击的陆玖(一)
  “汪——汪汪——”
  忽闻犬吠声,慕卿凰抬起头一看,不愉之色散去,扬唇缓缓笑开,轻拍着巴掌张手抱,“西施过来。”
  却原来是慕卿凰养的狮子狗,浑身金毛,毛发顺滑柔长,在头顶用蝴蝶花的丝绦扎了个发鬏,乍乍着散开,像飞起来的鸡毛毽子,两个眼睛水灵灵的像黑珍珠,汪汪着跑向慕卿凰,吐着粉嫩的小舌头,又可爱又漂亮。
  玉珠追在后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瞥见地上的狼藉,又见玉溪和玉鸾都在给她使眼色,忙给慕卿凰行了个礼。
  “起来吧。收拾收拾。”
  这一声命令下来,玉溪玉鸾玉珠都知道郡主这是阴转晴了,心也跟着落回原处。
  玉珠就试探着说笑起来,“午间奴婢正喂她吃肉羹呢,不知怎的死活就不吃了,汪汪乱叫,奴婢怕吵着郡主午歇,抱去了花园,一往地上放就跑回来,不敢扰了郡主,奴婢就一直抱着,这不,听着郡主醒来了才敢抱回来,到了咱们院子,奴婢把西施往地上一放,撒着欢儿的就往这跑,可把奴婢折腾死了。您瞧瞧,她把奴婢抓的。”
  说着就把自己被抓花的手背给慕卿凰看。
  见着玉珠,瞧着她活泼泼的,脸也没有烧化,慕卿凰就纵容的笑道:“你也是个忠心的,赏。玉溪,我记得我有一斗成色极好的小粉珠,你去库房翻找出来,你们四个拿去串花、打络子玩吧。”
  玉珠和玉鸾都是活泼的性子,玉鸾口齿伶俐,仗着是四个丫头里年纪最小的,也得慕卿凰的喜爱,就偎到慕卿凰脚边,蹲下,一边收拾碎瓷片一边仰头笑道:“那斗粉珠奴婢可记得清楚,大小一样,粉光透亮,价值连城,给我们就糟蹋了,郡主何不留着做头面使呢。”
  “胡说,怎么就是糟蹋了。你们伺候我这么多年,待我的忠心、细心、贴心,我心里都知道,只是嘴上不说罢了,怕你们翘尾巴。”
  彼时西施上蹿下跳,一个劲儿的伸舌头想舔慕卿凰,慕卿凰笑道:“咱们西施今儿是怎么了,这么亲我。”
  玉溪和玉珠也都跪下来收拾狼藉,玉珠就佯装吃醋道:“奴婢同她一起吃,一起睡,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她,偏她只认郡主,见了郡主就把奴婢撇到脑后头去了,真真气人。”
  玉鸾就道:“咱们西施灵性着呢,知道谁才是她的主人。”
  听着这话,慕卿凰心念一动,抱起西施,和她面对面,笑着逗弄,“小东西,你可是知道了,今日的慕卿凰不是往日的慕卿凰。”
  几个丫头不知慕卿凰的深意,只以为慕卿凰说的是今日掌掴郡马的慕卿凰。
  见慕卿凰心情好了,玉溪这才忧心忡忡的道:“郡主,奴婢瞧着郡马走时面色铁青,您令玉鸾掌掴他,把他的脸面算是踩到脚底下去了,往后可怎么办呢,郡马原本就……这下子更是不愿和您……您以后可怎么办啊。”
  梳理着西施的金毛,慕卿凰冷笑道:“若说此生此世我能谢陆瑁什么,那就只有一样,我谢他不碰我之恩。”
  原本还有些贪婪的想,为何不重生在她没嫁给陆瑁之前呢,那么现在她就是庆幸了,庆幸重生在陆瑁没碰她之前。若是重生在她和陆瑁圆房之后的日子里,她会觉得膈应。
  幸好,幸好重新来过时还不算太晚。
  上辈子也是如此,成亲半年,他都不曾碰过她。洞房花烛那夜,他割破了手指抹在元帕上,让她还不曾体会新嫁娘的娇羞就红了眼睛,深觉受辱,厉声质问他,他云淡风轻的说,为欲而欲,那是畜生,我做不到。夫妇敦伦,不是僵硬的礼,而是情,情浓才应缱绻缠绵。
  说罢,他和衣而眠,弄的她灰头土脸,心里却更高看他几分,觉得他至情至性。
  守着他横卧的背影,她竟傻傻的钻进了他的套儿,她高傲又嘴硬,告诉陆瑁说,你所想的,正是我所想的,咱们来日方长。
  她一个新嫁娘,话说到这种程度,还是仗着自己的郡主之尊,换个新嫁娘,怕是连口都开不了。
  后来她才知道,他的情浓缱绻早已付给了他的青梅表妹宁秀玉。
  半年多来,她的肚皮都没有动静,陆瑁的祖母陆徐氏请来了太医给她诊脉,借机敲打她,当时她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直到陆瑁的母亲小徐氏告诉她,陆瑁恋上了一个官妓时,她彻底爆发了,拿钱买了凤楼春一夜,让个乞丐睡了她。
  她想的很简单,一个被乞丐碰过的女人,她就不信陆瑁会不嫌脏。
  然而,她到底是不了解陆瑁的,在陆瑁嘴里,凤楼春只是他的红颜知己,他们的关系纯洁如水,他欣赏凤楼春的才情,即便凤楼春千人枕万人骑又如何,在他心里凤楼春比她朝阳郡主高贵百倍。
  她真的气疯了。
  当她查出凤楼春是逆臣胡庸的外孙女,意图以色迷惑达官显贵为自家平反时,她直接让人灌了凤楼春毒酒。
  陆瑁这个人,只要是他欣赏的,喜欢的,就没有尊卑低贱之分,情义上头,脑子就都喂狗了。
  后来几年,在吵闹之中,她越发了解陆瑁,就发现他愤世嫉俗,喝些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轻狂时,挥毫泼墨,赋诗作词,时常能出传世之作,可这些却没有一首能见世的,因为诗词之中常常藏着他对当朝时政的不满,一副举世皆醉我独醒的狂态。
  他还孤僻清高,在外头得罪了不少人,有人向皇祖父告发他,若非她挡在前面,时常在皇祖父那里说他的好话,他以为他能活的如此风流逍遥?
  所以重生回来发现已经嫁给陆瑁之后,她一点也不急,陆瑁的把柄很好找,和离休夫,但看她的心情。
  只是她想着,和陆玖同在一府,担着堂弟妹的身份,便宜接近他,然后引导他。
  若非陆玖的父亲陆炳战死,他承袭了陆炳的军职,谁能想到一个斗鸡走狗的纨绔还能是帅才呢。
  皇弟削藩,燕王以“清君侧,靖国难”之名挥师北上,到了后期燕王的军队节节胜利,陆炳吃了败仗后,被李景弹劾服饰逾制有龙纹,存谋逆之心,陆炳为证清白军前自杀,他所统领的军队大乱,陆玖就是在这种危急时刻站出来的,当时谁都不看好他,只让他以陆炳之子的身份稳定军心,却不想,陆玖是当之无愧的虎父无犬子,甚至有过之无不及,陆炳是偏将之才,陆玖却是帅才,很是打了几场胜仗。
  然而,李景却因之前吃了败仗被皇弟申饬之故,记恨在心,私通燕王,趁着陆玖一次大败,再次诬陷陆玖,皇弟优柔寡断,偏听偏信,下旨召回陆玖,前线战事焦灼,陆玖将在外君命不受,惹得皇弟猜疑,狠心断绝了军队的粮草供给,结果便是陆玖被燕王乱箭穿心射死。
  撇开陆瑁不提,陆玖父子,她坚信他们是忠于皇弟的。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家,她不屑的要了,但是国她想竭力保住。
  皇弟虽优柔稚弱,但那到底是她同母的亲弟弟,她和慕允煌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故此,她想着,先是将陆玖早一些引到正事上来,早一些熟悉军务,再是让陆玖交好允煌,同出一母,她还是了解慕允煌的,和父亲一样,天性仁慈纯善,只要是他放进心里的人,他都会护着,都会信任。
  这一世有陆玖这样一员大将在,阻截燕王就有了一定的保障。
  她这是未雨绸缪。
  她也想过将所知之事告诉皇弟或外祖父,却最终改变了主意。
  此时,她太子父亲还活着,和叔父们的关系很好,她忽然跳出来说,叔父燕王会挥师北上,最终取代皇弟,呵呵,皇祖父没削死她之前,父亲也会骂死她的。
  燕王举起靖难大旗时她就想,如果父亲没死,兴许就没有那四年的劫难了。说到底,燕王还是欺负皇弟年弱心软,压服不了群臣武将,这才敢起歹心。
  父亲虽也慈仁,却是柔中有刚,擅以柔克刚,皇弟却只学到了父亲的柔仁没学到父亲的刚狠果决。
  所以她现在愁的是,怎么把一个纨绔提前引导成大将军。
  “陆玖现在在做什么?”慕卿凰忽然问。
  玉溪愕然,不是说的郡马的事情吗?怎么忽然问起那纨绔了。
  玉鸾就撇嘴道:“斗鸡走狗眠花宿柳呗。”
  玉珠却是道:“奴婢倒是听过一耳朵,前儿幕园守门的王婆子来找咱们院子守门的李婆子一起赌色子吃酒,就说这几日世子乖的很,再也没出去鬼混过,还念起兵书了呢。”
  “嗯?”慕卿凰一下坐直了身子,眸光湛湛晶亮。
  ☆、第4章 进击的陆玖(二)
  日影西斜,慕卿凰抱着西施,停在白鹭洲欣赏荷花,这里种的是重瓣红莲,妖而不俗,艳而不媚,亭亭玉立,灼灼其华,荷花里,慕卿凰最喜欢这种。
  “郡主,老祖宗还等着您呢,待回了老祖宗的话,您再欣赏这些红莲不迟。”陆徐氏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山茶拧着秀眉再一次的催促。
  “不急。”慕卿凰把西施递给玉鸾抱着,一手提绣裙,一边探出身子去,伸出另一只手想摘离岸最近的那朵莲蓬。
  终于从战乱之年又回到太平盛世,慕卿凰正是满心的欢愉,瞧着天是湛蓝的,水是清澈的,花都是娇嫩可爱的,而眼前的莲蓬,碧翠饱实,里头裹着的莲子,一定是脆脆甜甜的,她想要亲手摘一朵,尝一尝。
  不知不觉就靠近了水边,凤头红宝绣鞋湿了她也不在意。
  可那朵莲蓬瞧着近,实则远。
  慕卿凰踩着的石头上又长了青苔,身子倾斜的太过,忽的一滑就往水里摔去。
  玉鸾惊呼,可她手里抱着狗儿,想拉一把也腾不出手来。
  那山茶也惊呼,却只顾捂着自己的嘴。
  “小心!”
  玉鸾只觉一阵风从脸边刮过,一道红影冲了过来,一胳膊环住慕卿凰的腰就给抱离了水边,那轻飘飘的姿态,仿佛慕卿凰是一团柳絮。
  慕卿凰却还笑着,在往前摔的那一瞬,一把抓住了莲蓬给揪了下来。
  手里的腰肢不盈一握,觑着慕卿凰没注意,陆玖又偷偷攥了攥,心想,果然他看的是没错的,小凤凰的身子是纤秀苗条的,只不过别人瞧着她,首先就被她的气势吓住了。
  慕卿凰又不是死的,那腰是她的腰,腰上那只手,灼热潮湿,沁着她的肌肤,还抓了抓,登时她的脸就黑了,心说,这狗东西,竟调戏到本郡主头上了!
  横眉怒目一抬头,与之四目相对,慕卿凰愣住了,就见眼前的这张脸,有一丝的艳气,增之一分则女气,减之一分则寡淡,长眉凤目,高鼻朱唇,甚是精致,虽精致,脸庞线条又不少冷硬的质感,如此,男子的俊气凌然也有了,竟是比陆瑁更出色些。
  这是陆玖?
  在她心里,陆玖就是个油头粉面,玩世不恭的纨绔高粱子弟来着,即便后来他打了胜仗,她对他的印象也没改变多少。
  此番细细瞧来,却原来他长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陆玖也细细瞧着慕卿凰,只觉她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无一处不美,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她的脚趾头,但也一定是又白又嫩的。
  想到了此处,陆玖的耳朵尖一阵火热过一阵,也是痴了。
  慕卿凰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陆玖,拧着黛眉道:“听闻世子已渐渐学好了,我还信以为真,不成想,你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什么?”陆玖没反应过来,凤目无辜的看着慕卿凰。
  慕卿凰气闷,但她又不能当着下人的面说陆玖摸了她的腰,便冷睨了陆玖一眼,“本郡主说什么,你心里清楚,这一次看在你救了本郡主的份上,本郡主不与你计较,若有下次,本郡主剁了你的爪子。”
  陆玖慌忙把摸了慕卿凰腰肢的手往背后一藏,瞅着慕卿凰嘿笑不语。
  “真真一个无赖子!玉鸾,咱们走。”慕卿凰磨了磨牙,扭身就走,却当头撞见了陆瑁。
  陆瑁也不知何时来的,眼睛在慕卿凰和陆玖两人身上来回扫,面上一片嘲讽之色。
  “我当为何郡主待我之心忽然变了,却是移情别恋,琵琶别抱了。”
  慕卿凰心中大怒,语调冷若寒霜,讽道:“你自己水性杨花,就看别人也跟你一样了?我慕卿凰身正不怕影子斜!”
  陆玖往上摸了摸自己的发,一派风流不羁,坦然道:“二弟不知珍惜的,却是我心里的至宝,二弟既如此厌恶,为何不放手呢,我在一旁都等烦腻了。”
  他虽没提姓名,在场的人却都听懂了。
  慕卿凰只觉跳到白鹭洲里都洗不清了,怒红了眼睛,转过头来就瞪陆玖,“你混蛋!”
  陆玖心里又是歉疚又是心疼,见她眸中含泪,顿时就手足无措了,忙帮慕卿凰撇清,“二弟莫要误会,是我倾慕郡主,郡主却是一直心系于你的。”
  什么是越描越黑,这就是了。
  慕卿凰撑不住,长睫一扇落下泪来,心里想的把纨绔引导成大将军的事儿顿时抛散了。
  陆玖,他就是个混账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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