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第757章 巨痛
  准确的说,这是一场屠杀,因为被进攻的一方几无还手之力。一艘又一艘舰船被炸弹击中,剧烈的爆炸之后燃起熊熊大火。
  一堆又一堆巨大的火堆几乎照亮了整个东山岛一号码头往外的海面,海面上不时可见正在波浪中挣扎求生的学兵。他们成了那些日军战斗机追逐的目标,机载机枪一扫而过,“噗噗噗”的子弹入水声里,偶尔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海面上随即荡漾开一团鲜红……
  火光照亮了那些战士的脸,牛名贵几乎能够看清距离不太远的战士们脸上痛苦的表情。他追着那些战机咆哮着:“来啊,来打我啊!打落水者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愤怒若狂,他完全忘记了,能够将枪口准备平民老百姓的鬼子兵根本就不理解什么叫做英雄好汉。
  五门岸防炮还在怒吼着,不过,除了一开始引起了两架日机的一丝兴趣,后来根本没有日机过来光顾。
  “轰!”一艘炮舰发生了殉爆,随即断成两截栽入了黑漆漆的海洋。一架日机呼啸而去,开始用机枪扫射那些没有被炮舰带入海底的战士。不远处,炮舰泄漏出来的燃油还在熊熊燃烧着。牛名贵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浮在海面上的黑点被日机击中,随即沉没,他忽然歇里斯底的大喊起来:“救人啊!快去救他们!”他嘶声狂喊,脸上泪流满面。这一刻,他表现得多么的脆弱哪,完全不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一号码头所有的救生小艇、巡逻艇都已经开始展开了救援行动,有几艘小艇因此还被日机盯住被炸成了碎片。但是没有人退缩,战士们以更加高昂的斗志毫无畏惧的冲向了那些燃烧着的舰船。
  “我不会走的!你们把其他兄弟带走,我是舰长,必须最后一个离舰!”
  即使所在舰船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沉没,但还是有人坚持不肯离开。这些人中,最坚决的表示要与舰同生共死的是那些舰长。
  十几艘小艇向燃烧的舰船冲去,忽然,“轰隆隆”的一声剧烈爆炸,又一艘炮舰的弹药库发生了殉爆,那艘炮舰舰首往上一戳,然后直接带着焚天烈火坠入了海底……
  会议室门口,刘奎转头对欧阳云轻声说道:“总司令,鬼子战机全部飞走了。”
  欧阳云的双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因为用力过度指甲深深陷入的陷入了掌心。从不迷信的人此时心里面翻来覆去的只念叨着一句话:菩萨保佑,保佑我东山舰队!“什么?鬼子战机飞走了?!”他楞了一下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抬头张望,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三号码头——三号码头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着,熊熊火焰中,防空枪炮声继续奏鸣着,遗憾的是,敌机早已经遁入了夜空,或许,已经快靠近台湾岛沿岸了。这让他脸上浮现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济南号”尾部的火越烧越大,让陈兴心急如焚。为了躲避紧追不舍的敌机,舰船必须保持高速航行,同时还得不停的急转弯以规避临空射下的炮弹。“s”状疾驰状态下,船员在船上行走都是问题,更别提救火了。可是一旦火势得不到有效控制的话,一旦大火烧进机舱引燃油料,那么“济南号”将面临毁灭性的打击。
  机炮声终于停了下来。朝仓鹰虽然非常不甘心,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今天遇到了对手。支那人舰长的操舰水平实在是太高了,除了一开始被击中了舰尾,以后居然一点机会都没有给他。“八格!我倒要看看这个支那人究竟是谁,以后,总要将他打败了!”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全力加速,然后绕着“济南号”飞了两圈。
  他将机头压得很低,以致陈兴能够清晰的看见这架战机的编号。他不知道鬼子已经没有炮弹了,理所当然的继续进行着极限操作,“济南号”在他的全力施为下做着“s”状运动,这让朝仓鹰很有一头撞下去的冲动。
  陈兴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敌机,恨得咬牙切齿——狗日的鬼子真是太猖狂了!此时此刻,要是能够拥有一箱,不,哪怕一颗高射机枪的子弹该多好啊!那样的话,以这样的高度,他绝对相信,船上的射手肯定能够将这只大鸟干下来。
  朝仓鹰终于选择了离去,这艘鱼雷艇的舷号他已经记下了。“以后再一决高下!”带着这样的心思他调转机头朝台湾岛方向飞去。
  目送这架战机没入黑暗中,陈兴重重的吁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敌机应该是没有炮弹了,所以纵然心有不甘,却只能选择离开。
  “有点可惜啊!要是有子弹!?”他遗憾的摇摇头,忽然醒悟到什么,立刻冲出驾驶室大喊:“兄弟们,救火啊!可不能让我们的新军舰给烧废了!”喊完他回去对着送话器继续大喊:“老昆,敌机走了,歇火吧。哎,新发动机一上来就这么猛使,回到基地肯定要大修了!”
  船员们眼巴巴的看着大火肆虐,早就想冲出去了,奈何之前根本没办法在艇上行走。听见舰长的命令,所有人一涌而出,拧水龙头的拧水龙头,拉水带的拉水带,很快就将火势给控制住了。
  陈兴走出了驾驶室。被海风一吹,他不禁抖擞了一下,然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军服已经汗湿得可以拧下水来了。回想起之前和那架日机一番斗智斗勇的经历,“济南号”好几次都差点被再次击中,他心有余悸都不敢多去想了。
  大火很快就被扑灭了,让他大呼侥幸的是大火并没有给船体造成大的损伤。
  “舰长,我们的船没事啊!”几个战士走过来,围着他说道。
  陈兴的目光却已经被远处一堆燃烧的火焰吸引住了。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逃脱大劫的喜悦心情登时一沉,变得极端恶劣起来。
  那是一艘鱼雷艇的残骸,他们之所以这么肯定,因为那正在燃烧的舰体里就有鱼类发射管。“快,过去救人!”陈兴说着,重新跑回了驾驶室。
  “兄弟们,准备救人!”大副二副们呼喊着,大家开始寻找救人工具,随时准备展开救援行动。
  “济南号”沿途救援落水官兵,打捞牺牲战友的遗体,最后一共救起了七个人,打捞上来三十四具遗体。
  看着不少战士被海水泡得浮肿的身体,陈兴他们流下了伤心的泪水。而等他们返回一号码头,所有人随即被眼前见到的景象惊呆了。
  码头上,十几艘小艇往来驰骋着,每一次都带回来几具乃至十几具尸体。而回到码头的舰船,加上“济南号”不过才三艘而已——这一仗,东山部海军的损失大了。
  牛名贵眼巴巴的看着远方,希望能够看到更多的舰船回归,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半个小时以后,只等回来“济南号”在内的三艘舰船,他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这时,欧阳云在陈远洋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欧阳云毫发无损让陈远洋为首的东山部海军军官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当他们看到码头上堆放得到处都是的牺牲官兵的遗体,再看看硕果仅存的三艘军舰,其中“济南号”和另外一艘鱼雷艇还遭遇重创,所有人的脸色立刻变得白削,再不复一路行来的轻松。
  欧阳云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颤抖,他镇定心神问迎上来的牛名贵:“一共损失了多少?”
  “仅余三艘了,‘济南号’还遭遇重创,总司令……”牛名贵话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眼泪滚滚而下。这个粗壮坚强的汉子,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流泪了。
  空袭警报解除以后,主基地的供电便恢复了。一号码头上的灯光照明恢复过来,几盏功率为3000瓦的探照灯将整个码头照得几乎亮如白昼。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本来皎洁的月亮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那是月亮也不忍见码头上的惨象而心有戚戚暗自垂泪了吗?
  东山部海军原有舰船二十六艘,加上刚下水的“济南号”,一共二十七艘各式舰船到现在居然只剩下了三艘。这对于海军资源本来就匮乏的学兵军来说,其折损之大是不输于日本联合舰队在“沉没吧”行动中的巨大损失。
  “只剩下三艘了?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陈远洋跑到码头边上,瞪大眼睛朝远处眺望,他喃喃的说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鬼子欺人太甚了!”一个军官吼着,流下了痛苦的泪水。更多的人开始抹眼泪,此时此刻,他们脆弱得像个孩子。对于海军官兵来说,舰船就是他们的第二生命,二十四艘舰船哪,说没就没了,这种巨大的打击,是谁也承受不了的。
  欧阳云理解他们,他看着远方,心中同样的抱有期盼,期望还有战舰能够鸣笛归来。
  “不对,迟不迟早不早的,日本人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偷袭我们?总司令,我们内部肯定有奸细!”站在他身后的朱海亮忽然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一次空袭确实来得很突兀,以学兵军的侦察能力,居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发现,这太不寻常了。日本人还没有雷达,所以要在夜晚执行这种大规模远距离空袭,难度其实相当的大。就目前掌握的情况,已经可以确定这批敌机是从台湾岛过来的,台湾岛距离东山并不是太远,今晚月色又利于夜间飞行,所以这批日机才能如此顺畅的飞临东山岛。不过纵然如此,没有地面部队的指引他们的空袭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因此,之前发生的日本特务潜入事件肯定和这次空袭有关联。学兵军经营东山岛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了,防御设置和防务体系建立得都很完备,日本特务要想潜入进来并不容易。欧阳云前来东山,知情者很少,这些人里不可能有奸细。日本人执行此次空袭的时间如此巧妙,如果说不是针对欧阳云的话根本没人相信——那么,东山部海军内部存在奸细一说可就太有可能了,不然根本无法解释日本人选择这个时机进行空袭这件事。只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日本人的这次空袭过程似乎与针对欧阳云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们在发现上当以后,并没有继续搜寻地面目标,而是果断的扑向了港口码头——据此分析,这一次空袭也有可能是日军策划已久的行动,并不是专门针对他欧阳云的,那么,东山部海军内部存在奸细一说也就不成立了。这倒是好事,但同时也暴露了东山部基地安保上存在的巨大漏洞——欧阳云尽量平静心情,细细的分析着,几分钟以后他有了决断,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尽量想办法弥补。陈副司令,这一次损失了这么多舰船,我也很难过,但是与之相比,我更心疼此役中损失的海军将士。舰船没了我们可以再造,以我军现在的财力和科技水平,造那些上万吨的巨舰还有困难,但是建造几百吨的鱼雷艇和上千吨的炮舰是没有问题的。好了,吃一堑长一智,现在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抓紧时间修建防空船坞和培养预备兵力。另外,基地的安保工作要加强——东山基地成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安保上应该万无一失的,可是居然被日本特务混进来了,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学兵军成军这么长时间,除了在任丘的时候被日本人摸进纵深一次,以后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事情,这让欧阳云越说越觉得恼火。他双拳紧握,眼神非常吓人的扫视着陈远洋等人。
  陈远洋耷拉着头,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惶惶不敢做声。
  他们和欧阳云接触得很少,对他的秉性知之甚少,心中的畏惧便多一些。
  白流苏看见陈远洋等人脸上凄苦的表情,心中不忍,伸手轻轻的捏了欧阳云几下。欧阳云重重的吁了一口气,终于没有继续大发雷霆。救援和巡逻小艇还在游弋着,不过他们返回的间隔却越来越久了。欧阳云重重的喘息了几口气这才平复了愤怒的情绪,他看着牛名贵问道:“这一次,我们究竟损失了多少人?”
  牛名贵本来就白削的脸色登时变得完全的苍白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我们正在尽全力施救,不过从舰船的被毁情况看,损失,损失将会很大!”
  损失确实很大,到第二天凌晨一点钟的样子,更多的战士遗体被打捞上来。欧阳云一直静静的站在码头上等着,当他看见一个战士两条腿都被炸没了,而他的手上还抱着一只空了的灭火罐,他鼻子一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滚滚而下。
  二十七艘舰船上,一共有一千三百六十一名官兵,到目前为止统计出来的数字,被打捞上来的尸体达到了三百三十五具,幸存下来的官兵有四百一十二人,其中包括一百零二名轻重伤者,失踪数居然达到了惊人的六百一十四人。广袤的海洋里,失踪和死亡几乎没什么差别,也就是说,这一次,东山部海军居然损失了九百四十九名官兵——
  欧阳云获悉这一系列数字以后,再次流下了痛苦了泪水。他蹲在码头上双手捂住脸,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得像个孩子。
  陈远洋的悲痛不在欧阳云之下,这时却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牛名贵还在带人搜寻,失踪的人里,应该还能救上来一些。总司令,死者已矣,请节哀。”
  白流苏的性子是欧阳云三个女人里最坚硬的,此时看见那个临死都抱着灭火罐的战士,却也不禁被打动,转而泣不成声。忽然,她昂起头来,一边流泪一边用嘶哑的嗓子唱道:军港的夜啊!静悄悄……
  这歌声是欧阳云所熟悉的,本来是一首轻谣,此时却让他感到了无尽的悲伤。他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轻舒猿臂将她搂住了。他的目光从战士们的遗体上扫过去,忽然嘶哑着嗓子大喊一声:“这个仇,老子肯定要加倍讨回来!”
  欧阳云真的怒了,他和小鬼子打这么久的交道,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哑巴亏。
  刘奎跟他的时间长了,了解自家司令的脾性,他跟着说:“日本人看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哪,哼,他们难道忘记联合舰队的教训了?”
  东山部海军军官对这个年轻得一塌糊涂的总司令了解不深,大多以为他只是为了泄愤随便说说,刘奎却清楚,总司令既然放话了,那么不久肯定会有针对性的措施出台。
  十几艘小艇还在海上奔忙着,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刚开始侥幸不死的人此时肯定也已经没有了活路。虽说此时还是夏季,可是晚上的海水还是很凉的,这对人的体能消耗很大。再者,在宽阔无垠的海面上拼搏比之小河中游泳完全是两种概念,前者对于人的信心打击是巨大的。试想一下,视力所及都是黑蒙蒙的一片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自己,这种恐惧会让人疯狂的。牛名贵他们,此时不过是在尽人事,将牺牲战友们的遗体尽量打捞上来,不让他们葬身鱼腹而已。
  第758章 我们也是中国人
  新的一天到来,太阳从海平面升起,黑暗被驱散,光明普照海地间。
  中国的劳动人民自古就是以勤劳著称的,天才蒙蒙亮的时候,谢家三父子就已经出海了。待到天大亮,他们距离高雄海岸已经有五十多公里了。
  “阿爹,你看那是什么?”谢家二儿子正在下网,忽然直起腰来指着远方一个黑点对谢汉民说道。
  谢汉民抬起头来,手搭凉棚看了看说道:“好像是一个人呢。”
  “是落海者吧?”在后面操船的大儿子谢长安说道。
  “是人。”二儿子谢洛阳肯定的说:“不知道死了没有?”这里距离台湾岛还有对面的大陆都太远了,在这个地方落水,水性再好估计都难逃一死。
  “洛阳,把网先收起来,我们过去看看,救人要紧!”谢汉民说着,开始反摇轱辘将刚放下去的渔网收起来。
  谢长安操船朝落水者那里驶去,近了一些以后,落水者的服饰清晰的映入他们的眼帘。谢洛阳忽然瞪圆了眼睛,他低声说:“阿爹,好像是日本人,还是两个人呢。”两个落水者都趴在模板上,身上穿着的明显是海军制服,联想到台湾现在的处境,能够在这里落水的海军官兵只可能是日本人。
  谢长安一打方向,渔船偏离了轨迹朝左前方驶去。他不想救日本人,他说:“狗日的怎么没被鲨鱼给吃了?!”
  被殖民者和殖民者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不管殖民者如何的粉饰太平友谊,但凡还有一点血气的被殖民者都不可能乖乖的做一个良民。
  谢汉民紧紧的皱着眉头,从他的表情上不难发现,此刻他也很纠结。眼看谢长安就要完全的调转船头,他忽然喊道:“救人!”
  “爹!”谢洛阳急了。
  谢汉民坚决的说:“先救人再说!”
  谢洛阳还想争辩,谢长安朝他使了个眼色。谢洛阳看过去,见他哥哥左手做个抹脖子的手势,明白了,点点头。
  陈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谢家哥俩惦记上了。在海上飘了一夜,尽管他严格的按照泅渡注意事项去做,已经尽可能的节省体力的消耗了,此刻却依旧感到了力不从心。东方升起的太阳刺花了他的眼,让他不自禁的有点头晕眼花。被海水泡得发白发胀的皮肤隐隐生疼,他小幅度的摆摆脑袋,舔舔干巴巴的嘴唇,首先朝左边看了看。看见张林芝还在,他松了一口气。他又看了看被裹得紧紧的左手小臂,暗忖:我要死了吗?我坚持了这许久还是难逃一死啊!这样想着,他双手一个松劲,差点就被一记海浪将床板拍走了。
  陈龙人如其名,在水中那就是一条蛟龙也似的存在——作为海边生长、海边长大的渔民的儿子,他自然的继承了祖辈海里弄水的本领。在上个月初的会操中,他凭借着一口气潜出去一百二十余米的成绩,将第二名远远的抛在后面拿了潜泳的第一名。陈龙是五年前被陈远洋挑中加入粤系海军的,陈远洋当时相中他,除了他过硬的弄水本领,还因为他读过六年的私塾。因为陈远洋的关照,加上他本人悟性很高,他很快从当初的新兵里面脱颖而出,被保送去广州海军学院学习。在学院里学习了一年半,顺利完成毕业考以后,他正式成为了粤系海军的一名尉级军官,担任了“云山号”炮舰上的三副。及至学兵军入驻广东,粤系海军尽数并入学兵军,他从中尉升为上尉,职务也从三副升为二副。
  昨晚的经历对于陈龙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噩梦,“云山号”被击中的时候,他正在驾驶室里,亲眼见证了空袭炸弹击中舰船的那一幕。
  十几枚黑乎乎的炸弹从天而降,有两枚直接击中了舰船中间位置。
  十几声巨响之后,冲天的浪花将“云山号”整个的包围住了,然后,左舷被炸开一个大豁子的“云山号”船舱开始进水,随即向左边倾覆。
  “弃船吧!”舰长张林芝下达了弃船令。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陈龙决定最后一个离船:“舰长,你们先走!”
  张林芝推了他一把:“阿龙,你们快走。我是舰长,我必须最后一个离开!”
  “不行,舰长——”
  “舰长,你不走我们也不走!”
  ……众人正在拖拉争执,忽然“咔嚓”一声脆响,所有人只觉得一阵剧烈的晃动,随即就被汹涌进来的冰凉海水淹没了。
  “云山号”难以承受海水吸附的大力,齐腰断了。“云山号”变成两截直栽海底,几乎没有人能够及时逃出去。
  “大家别慌,先别急着出去——”陈龙熟悉水性,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逆流而出,不然就有可能被船沉引起的漩涡给吸入海底,他大声提醒诸位,话没说完嘴里呛进去几口咸涩的海水,“咕噜噜”的喝进去两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东山部海军的日常训练项目里,有关于应付沉船的具体措施和注意事项,不过此时此刻,真正能够做到理智对待的却少之又少。有些人倒是牢牢记得这些规则的,可是他们要不因为突然的下沉撞晕了过去,要不被海水给呛晕了,“云山舰”七十六名船员,最终能够脱逃生天的只有陈龙一个人。
  陈龙强憋着一口气直到四周的水流不再纷紊乱而强劲,然后才拖着张林芝钻出了驾驶室浮出了水面。
  “舰长,你没事吧?”浮上水面以后,陈龙托着张林芝的后颈问道。
  张林芝半天没有回应。陈龙在他身上摸了摸,才发现他已经没有脉搏了,而他的脖子上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道口子,此时都不朝外流血了——张林芝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血液失去压力都不朝外流了。
  张林芝平时待陈龙他们就像老大哥一样,陈龙的眼里立刻流下了泪水,他嘶喊道:“舰长!舰长!”
  “云山号”是在驶离一号码头十几公里的海域被击沉的,而且还是朝着台湾岛的方向。即使明知张林芝已经死了,陈龙依旧不肯放弃他的遗体。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床板以后,先将张林芝捆在上面,然后便围绕着这片海域游了两个来回。没有再找到一个人一具尸体,浮在冰凉的海水中,他再次流下了眼泪。七十六个朝暮相处的兄弟啊,居然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这个事实太残酷了。他默默的流了会泪,心中用最恶毒的语言咀咒着日本人,稍后心情才平静下来。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小臂居然受伤了。在海上受伤流血是很可怖的一件事情,不仅仅因为海水具有腐蚀性,还因为血液的气味有可能引来鲨鱼。他顾不得伤心了,赶紧将伤口处理好了,然后便推着那块缚住张林芝的床板奋力朝认定的方向游去。
  本来,以陈龙的经验是能够轻易的辨明海岸方向的,不过人总有失误的时候,陈龙不清楚的是,他选择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不是朝着海岸,而是朝向大海深处。于是无巧不巧的是,他居然朝着台湾岛的方向游了过去,随即被一股洋流带到了现在的地方。
  老天和陈龙开了个玩笑——这不仅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便是东山部其他人也没有意识到。因此,当他幸运的被谢家父子救上船的时候,在东山基地,他的名字已经上了学兵军的阵亡簿,成了一名光荣的烈士了。
  谢家父子像拖渔网一样的将陈龙还有张林芝拖到了船上,看清他们肩上的臂章,谢洛阳和谢长安交换个眼神,悄悄的将手上的尖刀放下了。
  陈龙死鱼一样的趴在船板上,丝毫没有获救以后的激动。张林芝就躺在他的身边,脸上是一种死气的苍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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