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还以为你更喜欢看些治国策论呢?”谢瑶光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了下来,笑言道。
萧景泽放下手中的簿册,坐直了身子,“大将军的书房里讲排兵布阵的书最多,我不过是随手抽了一本罢了。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晌午说有事要跟我说,是遇上什么难题了吗?”
“还真是一桩大难题。”谢瑶光笑了笑,“长公主要为你选妃的事儿恐怕长安城里的名流世家没一个不晓得的,我爹和我祖父,正卯足了劲想把我送进宫里头呢。”
萧景泽闻言倒是有几分诧异,一双温和的眼上下打量谢瑶光,忽然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怎么着,你不想嫁给我?”
谢瑶光并没有像他想象般的那样窘迫,反而扬起笑脸,说道:“谁说不想啊,连市井中几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嫁给皇帝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过,你不会是真的想娶我吧?”
这话有几分试探的意思在里面,毕竟两人这辈子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之交,她也想知道,在萧景泽心里是如何想她看她的。
“娶你?长姐为我选妃是大将军授意的,他们想着在我身边多放几个人,好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说到这里,萧景泽摇了摇头,“你不行,宫里的日子那样拘束,不合你的性子。”
说罢这话,他竟然也有个念头,如果真的将阿瑶娶进宫如何,毕竟他还没遇到过,比谢瑶光更让他觉得舒服的人,可细细一想,他便无奈的叹息一声。
尽管知道萧景泽会这样说,但冷不防听到这个评价,谢瑶光还是忍不住难受了一下,幸而她是个乐天派,迅速地收敛起自己的情绪,道,“你不想娶我,那正好,这事儿你得跟长公主说说,好叫我祖父和父亲他们断了这心思。”
“我会跟长姐提一提。”萧景泽点了点头,紧接着问了句,“长姐先前也跟我提了几位大臣的千金,不如你跟我说说这长安城中哪家姑娘的品性最好?”
这人!谢瑶光气哼哼地丢了句不知道给他,端起桌上的茶碗咕嘟嘟喝了起来。莫说她是真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他!
她上辈子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萧景泽竟然也是个爱美色的,这选妃的人还定定下来呢,就跟她打听起人家姑娘的品性了,他怎么不亲子上门去瞧一眼啊!
萧景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他那盏茶是自己正在喝的,见小丫头一副气鼓鼓地模样,笑了笑,“我也就是随口问一句,现在朝局未稳,人心浮动,若真是选妃,像你们家抱着这种心思的人太多了,朕还当真无法甄别。”
44.柳姨娘(修)
第44章柳姨娘
直到回了侯府,谢瑶光还在想,萧景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现在没心思选妃,还是在说朝廷不稳,大臣们心思各异呢?毕竟上辈子她的父亲祖父,可是和萧明略一起谋反的,而萧明略在朝中经营多年,如今虽然回了怀州,可仍有不少官员是他的附庸。
凌氏今日在国公府帮着霍氏招呼客人,累的够呛,此刻正靠在软榻上,眼睛半闭着小憩,青姗在一旁替她揉肩,青雪半蹲在给她捶腿。
谢瑶光抱着个点心碟子坐在一边,边吃边埋怨,“明明赴宴就是来吃饭的,为什么那些人放着大好的美食不吃,偏要跟这个拉几句话,跟那个聊几句天,当真是无聊。”
“你没吃饱,就让厨房给你再做些吃食。”凌氏瞥了她一眼,“贺寿只不过是个名头,那些人无非是想趁着这些机会攀高枝,你若是不想理会,就不必理会。”
长安城里只要是家里有点脸面的,哪个不想再进一步,也就是像凌氏这样的出身,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瑶光笑着点了点头,吃完了那一碟子担心,推开手问青宛要茶喝,却不料屋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她竖耳静听,却分辨不出来说话的女人是谁,只听到那人来来回回就一句话,“我要见夫人。”任凭丫鬟如何劝说也不肯走。
她细细想了想,想来应该是新入府没多久的柳姨娘,不过凌氏一向不喜欢这些不相干的人,所以甚少让她们进荣安堂的院门。
屋外的声音并不小,凌氏显然也听到了,她脸色一沉,对一旁的陈妈妈点了点头,后者走到屋外头,将珠帘撩起,说了声,“柳姨娘,夫人请你进来。”
谢瑶光还真对这位姨娘没什么印象,毕竟她入府的时候连小轿都没有坐,是直接被谢永安带回来,给了个姨娘的名分。谢瑶光在宫里头忙着功课,回了家又不爱出门,哪里会去管一个小小的姨娘,仔细说起来,柳姨娘进府快一年了,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照面。
眼前这人步态轻盈身形娇弱,眉眼之间浑然天成的一股媚色,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是什么正经人,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柳姨娘并非什么正经出身的良家子,而是那花眠柳宿之地出来的人物,生来就是靠勾引男人的本事吃饭的,谢永安又爱去逛那烟花之地,一来二去便被她弄得神魂颠倒,要不然也不可能将这么个出身的人给领回府里头。
要说打从送走杜姨娘,凌氏也给谢永安物色了好几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都是良家出身,可惜谢永安偏爱那放荡不羁的,一个也没瞧上,最后纳了这么个柳姨娘。
凌氏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的,反正她不过将谢永安当做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只不过怕脏了女儿的耳朵,从未在谢瑶光面前提过这位柳姨娘的出身。
可谢瑶光那是什么眼睛,要说上辈子也曾有人给萧景泽进献过美人,那是专门养出来的玩物,比柳姨娘这样的庸脂俗粉可勾人多了,所以她一眼就瞧出了这柳姨娘是什么来路。
凌氏不喜柳姨娘,更不愿意让她出现在谢瑶光面前,她看似只是眉头紧蹙,心底实则已然动了怒。
谢瑶光焉能看不出母亲的心思,只是她并不怕这种人,反而扬声道,“青姗青宛,这是哪个院子的下人,一点规矩也不懂,到了主母屋里头都不知道行礼吗?”
青姗闻言一愣,七小姐现如今虽然改了先前的软性子,但也不是个胡乱撒气的,怎么今儿竟当着下人的面给柳姨娘没脸?饶是心中疑惑,却也低声解释道:“这是新进府的柳姨娘,七小姐平日里不在家,怕是不认得。”
“姨娘不好好在自己院里待着,来我娘这里作甚?”谢瑶光话语中虽然是满满的疑惑,可等到仰起头,眼角却露出一丝笑意,目光灼灼地盯着柳氏。
“夫人,七小姐。”柳姨娘倒没有先前杜姨娘那般骄横,但也是个不肯吃亏的,被谢瑶光给了这么个下马威,脸上的颜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起来,说话倒还算客气,“没事我也不会来荣安堂打搅夫人,这会儿过来,当然是有事想跟夫人说一声的。”
谢瑶光轻轻一笑,冲在地上跑来跑去的琥珀招了招手,琥珀喵呜一声,跳上她的膝盖,谢瑶光将它抱在怀里,这才道,“柳姨娘能有个什么事,是下人们短了你的吃食,还是扣了你的月例银子?你若是无事生非,不如就跟杜氏一样,去庄子里住上几个月吧。”
不怪谢瑶光这么想,实在是她重生回来之后,才发现她娘管理这么大的侯府有多么不容易,且不说祖父身边伺候的几个姨娘本来就能折腾,还有谢永安时不时地祸害几个丫鬟,几乎每隔几天就有人来哭诉,说是自己受了怎么怎么样的欺负。
柳姨娘刚刚入府,谢永安那里正是新鲜的时候,要多得宠有多得宠,平日里身边伺候的下人们也尽是捧着她,何曾听过这等言语,当下便有些按捺不住,“七小姐是想赶我走?”
“是又如何?”谢瑶光似乎并未将她放在心上,轻轻地将鬓角滑落的发丝往耳后捋了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琥珀顺毛,随口道,“你既是我爹的妾室,便要知道自己的本分,但凡是做主子的,都容不下一个咋咋呼呼的下人,我娘心宽,但我这身子骨不好,万一被你吵着了,你担得起?”
“再说了,府里只要不缺你吃喝,让你能好好的活着就行了,想要什么,也不看看自己要不要得起,要做事之前要多想想杜氏,那可是你的前车之鉴。”谢瑶光嗤笑一声。
到底是上辈子做过皇太后的人,言谈间不由得就带出几分皇家气势来,喝的柳姨娘心肝颤了两颤,却没再说话。
反倒是凌氏,心中却忽然生了些感慨,她觉得自己在这安阳侯府过得不快活,便什么也不甚在意,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带累了女儿替她出头,心里一时之间是又觉得欣慰又觉得恼火,也许她不该这般放纵底下人,不然他们也不会没把她这做主母的放在眼里。
凌氏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她伸手在右手腕上的金丝玉镯上摸了两下,反手将它脱下来递给柳姨娘,“这些时日府里忙碌了些,事情接连不断,,你初来府里,有些事儿我一时顾不过来,兴许是有所忽略了,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值当你在我刚一进门就寻了来?”
那金丝玉镯是凌氏身上常佩戴的饰物,玉质温润,金丝工艺绝佳,堪称首饰中的上品,价值自然不一般,柳姨娘这等人哪里见过那样的好东西,瞬时两眼放光想接过来,无奈谢瑶光比她眼明手快,“娘亲,这东西瞧着挺好,归我了。”
这柳姨娘正是受宠的时候,凌氏也不想同谢永安扯破脸皮,便想着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即便是柳姨娘闹到他那里,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奈何小丫头是一点亏也不肯吃,自得随她去。
柳姨娘少了这么个好处,心中火烧得更旺,但却不敢再放肆,柔柔弱弱地说道:“侯爷说,夫人不想将八小姐在身边养着,便使人送到我这里来,我也没有生养过,哪里懂得这些事,问了管事和丫鬟,才知道八小姐从庄子上送回来,只带了几件贴身的衣物,到底是世子爷的亲骨肉,妾身也不敢薄待她,但无奈手中没有银钱,便想着求夫人给她添置些东西,毕竟八小姐怎么着也是唤您一声母亲的。”
谢瑶光听着就想笑,堂堂安阳侯府,怎么会没有几尺布料给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做衣裳,即便是小娃娃什么都不懂,但说到底也是个主子命,从庄子上抱回来之后,还在谢光正身边养了几个月,说是什么都没有,哄谁呢。
想来是这位柳姨娘进府没嫁妆的,手里头紧着呢,又从下人嘴里头听说了她娘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便想着从她手里弄些花用,这如意算盘打得倒不是一般的响亮。
凌氏嫁妆丰厚,不缺这几个钱,若是搁在平日里也就随口应了,可这一回柳姨娘着实是触碰到她的逆鳞,是以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既是这样,那你回去拟个单子,缺什么东西都写出来,我叫管事去给你置办。”
柳姨娘闻言,心中大喜,随即又得意的冲谢瑶光眨了眨眼,似乎在说,小丫头片子你能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