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有思路了

  贺世贤性子急躁,抢先说道:“洪大人,这些年贺某征杀疆场,多少也立了点功劳,我想用功劳保住张峰的命,您看能行吗?”
  “唉,贺总兵,其实按照大明律法,武职犯了罪,杖刑以上都要论功定罪,就拿张峰来说,他在军前有杀敌之功,他的亡父还去过朝鲜抗倭,而永贞也刚刚立下功劳,斩杀近百鞑子。可以说一门忠烈,按理说张峰是万万不用死的。可是眼下的局面很清楚,上至巡抚周永春,下至那么多的将领全都想要他的命。只怕是用功劳也保不住啊!”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经略大人就能看着好人被诬陷吗?”
  洪敷敎微微摇头:“贺总兵,正所谓据理力争,只要有理我洪敷敎哪怕拼着乌纱帽不要,也要管到底,就算是熊经略来了,我也一样硬顶!就怕手里没有凭据,经略大人势必打着大局为重的旗号,到时候就难以挽回了!”
  “哎!”贺世贤重重叹口气:“真凭实据?那帮孙子早就湮灭证据了,两三天能查到什么啊!”
  大家伙顿时都是笼上了一团愁云,耳边雷鸣闪电,一筹莫展。
  张恪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洪敷敎猛地一抬头,只见张恪脸上显得格外冷静,一双漆黑的眸子炯炯然,闪着自信的光。
  “恩师,贺伯父,凡走过必有痕迹,从案发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天,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有这个信心,一定能找到脱罪的法子。贺伯父,大哥,你们把情况仔细说说,这些天还有什么反常的情况没有!”
  “对,永贞说得对!”洪敷敎道:“事在人为,多动脑筋,一定有办法!”
  张恪看了一眼大哥张峰,就问道:“大哥,听杨龙说你们扣下了车队,上面明明装的是废旧铁器,怎么会变成军粮了?”
  张峰皱着眉头,叹口气:“二弟,我也想不明白,当时我按照贺伯父的命令,亲自押着车队回了沈阳,放在专门的院子看管起来。贺伯父立刻上报巡抚大人,过了三天巡抚大人到了沈阳,结果当场查验就变成了粮食。”
  “那肯定就是有人掉了包,大哥,你离开过没有?”
  “离开过一次,是第二天吧,我还以为立了大功,就领着兄弟们去喝庆功酒了!”张峰一面说着,一面痛苦的揪着头发。
  “都怪我太贪杯了,要是寸步不离的看着,也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张恪说道:“大哥,这不是自责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查过嫌疑人。”
  这时候贺世贤说话了:“查过,有个叫金生的千总,就是他替和张峰一起看守院子的。”
  “那金生呢?”
  “死了!”
  “啊?怎么回事?”
  贺世贤叹口气说道:“发现了掉包了,我就排查了手下人,结果金生在一天前喝醉了酒,从酒楼上摔下了,死了。”
  “哎!”张恪咬咬牙,急忙问道:“贺伯父,金生的尸体呢,能不能让我看看?”
  “被烧了!”
  “什么?这么重要的嫌犯怎么能烧了啊?”
  贺世贤痛苦的拍着脑门,说道:“贤侄,都是我没用啊,把金生的尸体放在了大营里,结果当天晚上就被烧了。而且还不知金生被烧了,就连扣押赃物的小院子也被烧了,化为灰烬!”
  张恪一听,这下子也傻眼了,对方做的的确太绝了,最重要的线索彻底断了,查不清怎么掉包的,如何能给大哥洗脱罪名啊?
  张恪越想越头疼,洪敷敎也是眉头紧锁。
  “贺总兵,给张峰怎么定得罪,后面还有什么牵连?”
  “洪大人,在周巡抚来的当天,商人朱金海就悬梁自尽了,还留下了遗书,说什么商人重诺,他没能按时把军粮送到,辜负朝廷圣恩,贻误军机,就自杀了!”
  贺世贤气得大骂道:“全都是屁话,他心里要是有朝廷,就不会给建奴走私铁器了,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张峰苦笑道:“虽然是胡说,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太巧了,奉集堡士兵缺粮哗变,建奴趁虚而入,当天斩杀了一千多无辜百姓。沈阳城中的大小商人听说朱金海死了,一起联名向巡抚上书,要求治罪,要不是贺伯父力保,只怕在十天前我就人头落地。”
  贺世贤一拍桌子,气呼呼的说道:“我就想不明白,这事情怎么都赶到一起了,金生死了,院子烧了,朱金海上吊,军队哗变,建奴入寇,一件挨着一件,分明就是往死里逼人啊!”
  听到了这里,洪敷敎和张恪对视一眼,师徒二人心里都是一阵凛然!
  他们在来的时候就想到过事情牵连会很大,结果一听介绍,只怕牵连的黑手比想象还要大!
  这伙人竟然能诱使建奴帮忙办事,简直就是跨国犯罪集团!
  饶是张恪有心里准备,可是一想到对手,也不由得一阵阵的头大,搞不好真要粉身碎骨啊!
  大家伙全都在搜肠刮肚想办法的时候,突然张峰站了起来。
  “我有点话想和老二单独说!”
  贺世贤皱了皱眉头,不快的说道:“张峰,我是你爹结拜的哥哥,有什么话还要瞒着我!”
  对面的洪敷敎却笑道:“贺总兵,他们兄弟说贴己话,我们就不要管了,正好我有点想法,咱们参谋一下。”
  张恪看出了大哥神色有些异常,急忙站起身,跟着张峰到了一旁的屋子,张峰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才坐在张恪的对面。
  看着兄弟,张峰突然伸出巴掌,用力的拍拍张恪的肩头。
  “哎,二弟,真没想到,才两三年的功夫,你就成了顶天立地的大小伙子,都能救你这个没用的大哥了!”
  张恪脸上带笑:“大哥,就咱们俩兄弟,你也别顾着感慨了,有话说有屁放,我还要想办法救你呢。”
  张峰面对着略显稚嫩的面孔突然笑了起来:“老二,我想告诉你别浪费时间了,大哥碰上了不能碰的东西了!”
  “放屁,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阻挡我救人,赶快说,你还有什么瞒着呢!”
  “哎,二弟,你看看这个。”
  张峰把左脚的鞋脱了下来,顿时一股臭气冲进鼻孔,简直就是生化攻击,差点熏晕张恪。
  张峰一脸的不好意思,“等等啊!”
  刺啦,张峰把鞋底撕开,从里面扣除了一个红木牌。
  张恪也顾不得臭气,急忙接在了手里,一看上面的字,眼睛恨不得钻进去一般。渐渐的手上的青筋蹦起,太阳穴冷汗冒了出来。
  楞柯柯,就像是木雕泥塑的一般。
  织工局,丑字一百六十七号……
  是宫里的腰牌!
  这事竟然牵扯到了宫里,简直是捅上天了!
  张峰苦笑一声:“二弟,能在死前见你一面,说说话,大哥就知足了,以后多孝敬娘,延续咱们张家的香火……”
  “闭嘴!”张恪突然一拍大腿,竟然露出了难得的喜色。“哈哈哈哈,大哥,你活了!”
  张峰顿时瞪圆了眼睛,一副老二你吃错药了的模样,得罪了宫里,人家一只小指头牛碾碎你了,哪个当官的敢管啊!
  张恪抓着腰牌,笑容越来越浓。
  “大哥,这块腰牌你怎么得到的?”
  “就是那天周巡抚检查货物的时候,我在小院的门口雪堆里发现的,本来想交给贺伯父,可是他们直接把我抓起来,情急之下就把腰牌藏在了鞋底里。”
  “大哥,你既然有腰牌,为什么不拿出来?”
  “我傻啊,这是宫里的东西,当官的敢把太监叫来问话吗,我要是拿出来,他们还不立刻扣上诬陷内廷的大帽子,直接把我弄死了!”
  张恪听完,脸上终于涌出了笑容,抓着大哥的肩头笑道:“虽然你和贺伯父把案子弄得一团糟,不过还不算傻,竟然知道保留下这么重要的东西。”
  张峰翻了翻白眼,无力的说道:“老二,你别安慰我了,大哥怕是活不成了。”
  张恪收起了笑容,一脸凝重的说道:“大哥,我不是安慰你,而是真有希望了!有些事情啊,捅破了天,反而才有一线生机。要真能牵连到内廷,皇上就不能不过问,不能不彻查,到时候就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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