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错,应该是盗墓贼发现的。但他们不识货,把东西卖给了一个手工艺店的老板。那老板识货,但也不公布。这元青花稀少,自古以来发现了都是腥风血雨的争夺。所以要藏。但他按捺不住得意的心情,就先做高仿拿出去卖。”
  她服气了:“你怎么推测的出这么多?”
  “做古董生意的,总得有点想象能力。”他笑道:“大概不久之后,至尊行可以看到一只元青花上市了。”
  “那恭喜你。”
  她心里有点诧异,这属于商业机密了吧?不怕自己告诉董明堂先发一笔财?但,半个小时之后,谢文湛就告诉她:“东西到手了。”
  “啊?!什么?!”
  “至尊行在黑城有办事处,我让人找到瞎子口中的那个老板,花了两万买下来了。一尊和仿品一模一样的元青花。完器。”
  “什么?!两万就买下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道:“那手工艺品的老板,既然敢和盗墓贼做生意。至尊行就能拿捏住他的把柄。不交出来,叫他直接进监狱去。”
  她有点懵。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至尊行是国内最大的拍卖行了。这手段!这办事效率!还有,还有……这,这少东家!不成功才怪!
  白汐郁闷了,你说为什么这么有才,英俊,性格好,还聪明绝顶的男人。她活着的时候没遇上过,遇到的时候,呃,都借尸还魂了……算了,就算这男人以后不会属于自己的。现在和他这么呆着,也算过了一把瘾了。
  你得看淡很多注定会失去的东西,才能安安稳稳度过那一千五百年的寂寞岁月。
  她很知足,顶多和谢文湛发展成好朋友,就是到头了。
  回去了以后。谢文湛把车停在伊丽莎白大酒店,正要派人送她回去。酒店里出来一群女孩子。个个花枝招展,皮肤白的跟瓷器似的。其中一个女孩子长的尤其漂亮,瓜子脸,桃花眼,樱桃小嘴。走路,就像是杨柳枝招风。
  “哥!”这姑娘走了过来:“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说了下午不用来接我吗?”
  “送一个朋友回去,不是来接你的。”谢文湛脸色有点古怪:“思思,你先回去。”
  “是这位吗?”
  “你好,”白汐已经猜出了这美女的身份:“谢小姐,初次见面。我叫董青花。”
  “啊!是,是董教授的女儿吗?”谢思思面色立即变了。
  “是。”
  谢文湛插了进来:“思思,晚上跟你说。现在我要送董小姐离开。”
  然后谢文湛亲自开车把她送回了家。临分别前,她还有点不舍:“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和你一起出去玩……哦不,鉴赏古玩呢。”
  “客气了,今天你也帮了我不少。你对元青花也很有研究。而且眼光不错。”
  她脸颊发烫:“哪里,哪里。”
  “是跟你父亲学的鉴定吗?”
  “是,”当初程璋走南闯北,没少教自己瓷器鉴定方面的知识。可惜程璋死得太早,她也被封印的太早。有些跟不上时代。否则今日凭她一个人,就能把青花瓷鉴定出来了:“父亲爱古陶瓷如命根。他常说,陶瓷碎了,他的心就碎了。”
  “那真是有趣。我们下回再谈令尊。”
  还有下回,这真是太好了。告别了谢文湛之后,白汐微笑着上了楼。但谢文湛,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才重新回到了车里。
  回到家,谢思思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了。同样来的,还有至尊行的灵异顾问谭琦。一看到自己来了,谢思思就跑了过来,一脸着急的神色:“哥!你没事吧?!事情我听谭大哥说了。那个董,董青花是个女妖怪?!”
  他点了点头,谢思思吓得呆站在原地。
  谭琦也打量了他一下:“少爷,今天和那个女妖怪出去怎么说?有什么线索?”
  “她懂一些古陶瓷方面的知识。”谢文湛已经坐了下来,若有所思:“而且似乎很熟悉董教授。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那这妖怪的身份更可疑了。”谭琦开始沉思。
  谢思思倒是不信:“哥,是不是你那天看错了啊?”
  “思思,我也希望她不是妖怪。毕竟我们愧对董家,本来想多帮帮这个女孩。不过……”从小到大,他听到的关于妖怪的传说,都说女妖是邪恶,阴毒,吸取男子阳气的。但几天接触下来,董青花给他的感觉很不错。相当不错。文文静静,小喇叭花一样灿烂。矜持且热爱古董的一个女孩子。实在难以想象她是妖怪。
  “少爷,我明白了!”谭琦忽然发声:“这妖怪肯定长年寄住在董家。学会了瓷器鉴定!然后谋害了董青花,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谢文湛自言自语了一句。
  谭琦越想越是这样。除妖卫道,本是他们这一行的本分。可自己生不逢时,世上的妖魔鬼怪都快绝了。眼下可以大显身手,怎么能不心潮澎湃?!不由得道:“少爷,这妖怪不可留在人世。不如把她骗到我爷爷的祖宅里,然后消灭掉。”
  “你爷爷的祖宅?”
  “对,我爷爷在祖宅里供奉了一把五百年的桃木剑,听说民国的时候就除过大妖。”
  第012章 山水
  再说这边。
  告别了谢文湛,白汐才上到五楼就听到争吵声。原来小舅和婆婆又找上门来了,借着董青花的妈妈曹氏的名义,分外自然地要房契。要说这撵不走的亲戚,真是令人头大。明摆看董家没个依仗了,欺负他们两个小辈。
  “嗳,我说你曹家的别欺人太甚了啊!赖着不走讹钱,现在又要我家的房契,你当我是傻子啊!”董明堂吼得上下三层都能听到。
  “话不能这么说,这房子是你董明堂的,难道就不是青花的?!以后青花出嫁了,我们曹家还不是要赔她一笔嫁妆?!”
  董明堂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们会赔嫁妆?!笑话!青花她自己的嫁妆自己赚去,你们不讹她就算好的了!还有,我告诉你,爸临走前把房契上的名字改成了我的。你们就算拿房契用青花她妈的名义贷款,也分文拿不到!”
  “什么?!改成你的了?!”小舅一下子变了脸色。左右一看,看她在门外。立即有了主意:“青花,你听见了没?你哥把你妈和爸的房子独占了!你赶紧拿回来!以后董明堂把你扫地出门,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那就不拿呗。”她淡淡然地走进来:“就算房契从前是爸妈两个人的。但是父亲走了,长兄为父。哥他拿房契,天经地义。”
  “你,你!”小舅气得张口结舌。本来以为,青花至少会和明堂争一争房产的继承权。自己这个“娘家人”再出来给她撑腰,把房契从董明堂手中要过来分分钟的事儿。但是眼下,外甥女宁愿不要房产,也不给他们娘家人。气得呀,脸都青了:“青花!你个不识相的!以后有你好受的!等着你哥把你扫地出门吧!”
  “好走不送。”她继续玩着手机,满不在乎。
  小舅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关上门,董明堂才坐了下来:“真他妈烦,青花,你记住了,房产在哥这里,结婚的时候红包少不了你的。不在哥这里,你也别姓董了!”
  “哦。”反正她本姓是白。
  之后几天,也没见小舅上门。倒是两三个很久未联系的“叔叔伯伯”打电话来问候他们。这是董教授那边的亲戚,董明堂还算客气的。但是挂了电话就是一顿牢骚:“呸!一个个口上说着亲情最重要,心里就惦记咱爸的钱。”
  白汐倒是乐了:“咱们也没钱。”
  “总会有钱的。”董明堂摩拳擦掌:“天生我材必有用,千万莫欺少年穷。”
  董明堂这话还真不是白说的。几天后,他就开始“扩招”公司。梁氏父子跑了,公司的人少得可怜。董明堂就发出了招募令。要了一个秘书,三个做苦力的,三位服务员小姐。公司一下子从四个人发展成11个人。翻了一倍的人数。
  一大早,白汐陪着安妮去给新人培训。
  路过鉴定室,看到陆恒在鼓捣着显微镜。底下压了一幅山水画。凉了的早饭一口也没碰。看样子遇上了什么麻烦。
  培训课程结束了,她就去了鉴定室。刚好董明堂也在场。两个人围在一幅画前,用放大镜看个不停。她也凑了上去:“看什么呢?”
  陆恒让了个位置给她:“一副小品山水,落款是龚贤。我和你哥还不能鉴定它的真假。”
  这可巧了,龚贤她认识,而且见过面。
  龚贤是明末的金陵八大家之一。又名岂贤,字半亩。这人参加过反清复明,在南京的“复社”中是知名的人物。后来流寓金陵,入不敷出。那时候,她的主人是一位大盐商。曾经接济过这位书画才子。还和他一起鉴赏过自己。
  眼下的这幅画,是一副小品山水。篇幅不大。古董的灵气,有。但是很微弱:“假的。”她一口咬定:“大概是清朝末期的人仿的。”
  “怎么看出来的?我看纸张的包浆都到了年份。”董明堂还在举棋不定:“而且这种挂在卧室坑头上的坑头画,造假的人不多。要造假也该是大幅山水。”
  得了,小品山水就不可能造假?猫腻多着呢:“纸张是老的,是清朝人用明末的纸画的。墨也是陈墨。这是清朝画家故意仿龚贤的。”
  “哪里有破绽?”
  她看了一下,说不上来。书画鉴定的主观太强了,基本靠知识经验和对画风的感悟才能判断出来。而且用料,纸张都能做旧。这还是古人做旧。就更难说了:“你们先出去,我再仔细看看。”只能先赶人了。
  等四下无人,她才更加仔细地辨认这幅古画。现在这玩意在沉默,就是故意在等她揭开谜底。才肯开口说话。这不奇怪,书画一行上,你不识货,对方也会沉默。只有拿出真正去伪存真的本事,古董们才会心服口服。
  这难不倒她,片刻有了发现:“水流不对劲。”右边的水流里,所有帆船都是顺流而下。只有一艘逆流而上。而且帆挂的是顺风的。
  古画这才开了口:“眼光不错嘛,主人故意留下来的破绽被你发现了。”
  她这才确定了:“你是嘉庆朝的高仿吧?”
  “对,准确来说是嘉庆三年的高仿。我的主人是一个学八大山人和龚贤的画师。专门为一些特殊的客人做假画,然后送给达官贵族做礼物。那时候人鉴定古画没有现在这么厉害。所以很好糊弄。我第一次出手就是三千两银子呢。”
  “哦,这么厉害?”
  “你知道苏州片吧?”
  “知道。”明朝中期到清朝嘉庆帝的两百多年间,民间造假作坊仿古画盛行。其中苏州桃花坞一带,有个大型的造假作坊。所产的高仿古画叫做“苏州片。”同样的造假作坊还有“广东造”、“山东造”、“扬州片”……
  有些上等苏州片,工艺高超,几乎以假乱真。不少甚至混入了当代的博物馆。
  “我就是一个苏州片。我主人是嘉庆朝苏州片最后几年辉煌的时候造的我。后来卖给了一个师爷,保了那师爷直升了道台。”
  “原来如此,”她把画卷了起来:“对不起,我得把你退回去了。”
  “没关系,我也挺喜欢现在的主人的。”
  白汐走出了鉴定室,把结果告诉了陆恒和董明堂。大兴行不卖高仿的。只好退回给了原主。那老画家很有涵养,一句牢骚也没说。一人发了一包中南海香烟,就拿着东西回家去了。来的时候笑呵呵的,去的时候依旧乐呵呵的。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董明堂又召集人手开了一下会。现在大兴又收到了十来件真古董。可以组织一场小型拍卖会了。到时候大家要齐心合力,把拍卖会办的像模像样。总之一句话:招揽客源,卖大价钱,分小钱钱。
  而定制宣传手册的工作就落到了白汐的头上。
  董明堂还交代她:“国画你会画吧?画一些和青花瓷相配的东西当封面。这次拍卖的主打是一只康熙的青花大盘。”
  “好的。”国画,她当然会画。
  作为一个窑口上长大的女孩,画画是每天的必修课。缠枝牡丹,海兽纹,卷草纹,云龙纹,水龙纹……每样都得耐心地学。先用青白色打底,然后用钴蓝绘制青花。再然后是瞄上各种花边修饰……不过多久,封面就设计好了。
  董明堂看了一眼她的画,没说什么,直接交给了印刷厂。定下了下周五是拍卖的日子。
  但就在大兴行宣布举行拍卖会的前三天,至尊行宣布发现了一只元青花。要举行拍卖。消息一出,全国古玩界都震惊了。要知道现在全世界古玩市场上可供买卖的元青花,不超过二十件。而至尊行手上,就有这么稀罕的一件。
  这个消息,一下子把大兴行举行拍卖的场子给挤兑了下去。
  董明堂得到消息的时候,又火冒三丈。但好歹知道,拍卖一行中,撞了日子是大忌。所以把大兴的拍卖往后延迟了一个星期。嘴上虽然对至尊行骂骂咧咧的,但是随着元青花拍卖的日子越来越近。白汐发现他有点异常。
  “喂,陆恒,你说至尊行从哪里弄来的元青花啊?”
  “这个难说,或许是出土的。”陆恒把至尊行的鉴宝图,翻到了元青花的那一页上:“器形和纹饰,都是迄今为止没有发现过的。”
  “那会不会是假的?”
  “不会吧,元青花的鉴定很容易。一,看染料,二,看底胎,三,看包浆。至尊行不至于连元青花是真是假都分辨不出来。”
  “但看图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瞧瞧是另一回事。”
  陆恒笑了:“明堂,你是不是想去拍卖看看那只元青花?”
  “哪有!我什么时候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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