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台下的粉丝简直要笑疯了，就喜欢看穆庭这样光明正大欺负别人！别人还敢怒不敢言！那感觉好极啦！也有笑着喊穆庭又出来欺负人了，给新人点蜡的，总之一派其乐融融，现场气氛几乎炒至顶峰。工作人员将收集的海报拿到台上，穆庭依次签好后站起身回到椅子上坐好，又对着乔雁笑了一下，举着话筒问了句：“真没什么能剧透的？”
“《侠义千金》的剧透我不能讲，但是专辑录制时的花絮我倒是能说上一点……”乔雁举起话筒，刚接了这么一句台下的粉丝便又尖叫起来，她等这一波尖叫渐渐平息下去，才微笑着继续开口。
“有趣的事情他们刚才已经讲了很多了，我说一点他们刚才没有提到的。之前的专辑制作创作过程我没有参与，不知道一首歌从灵感到成曲要经历多少艰辛，但录制mv的这十几天里，我亲眼见到了他们每个人从早上工作到后半夜的景象，快过年的时候穆庭除了制作专辑还在参加各种电视台和网络平台的新年活动，可能因为过于劳累，发了场高烧，但全程也没抱怨过一句，保持着自己最饱满的状态，一直坚持到专辑结束。”
“mv录制结束的那天，我和他一起走出工作室的写字楼。我是要回家开始春节假期，他还要去参加一个节目的录制。我没有宣扬他们为了这张专辑多么多么拼命所以就应该专辑大卖大获成功的意思，毕竟每个人都在各自的行业上拼搏坚持……”
乔雁收回一直看向台下的目光，看着穆庭轻轻莞尔。
“但我今天还是想把这些话分享给大家听，对于这张专辑，不止大家一直在翘首以待，他们也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在精益求精，在尽量满足你们的一切想象，让你们觉得惊喜。这种被重视着的感觉，应该还挺好的吧。”
“谢谢。”穆庭看着她，罕见地顿了一下，而后才同样笑起来，“很欣赏你，合作愉快。”
穆庭对粉丝好本来就是圈里出了名的，眼下被乔雁这么一抒情，气氛更有点刹不住的向催泪方向发展。他们几个男生不方便在台上大打煽情牌，一直走轻松积极的插科打诨路线，乔雁不多的发言刚好补上了这块空缺，她从舞台上下来时就见商晨宋欢李潇几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见了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下意识一个立正。
……又怎么了？乔雁莫名地看着他们的动作，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确定没有失礼的地方后一头雾水地走开了。
“我一直以为穆庭目中无人，眼高于顶，不解风情，简直是瞎。”李潇目送乔雁的背影进到化妆间，眼神几乎是悲愤的，“结果他也不跟兄弟们说一声，自己默不作声就看上了个最好的，我怎么就那么来气呢？”
“真想找个机会套他麻袋啊……”商晨长叹一声，迎来呼应者众。
穆庭自然不知道工作室的成员们眼下正集体对他进行讨伐，现在煽情的那部分已经过了，发布会迎来了记者提问的时间。穆庭的身份摆在那儿，记者对他其实不敢问什么太过分的问题，还算和谐地进行了一会儿，一个别有用心的记者提到了乔雁，场面顿时有些脱离控制。
“请问穆庭先生，为什么这次mv录制会请新人乔雁当你的女主角呢？”
“准确的说不是邀请乔雁，是邀请凯星娱乐共同参与这次专辑的制作，就像上张专辑选择和轩霆合作一样，我们工作室一直在尝试与不同的娱乐公司进行合作。乔雁是凯星推荐的艺人，合作的原因就这么简单。”穆庭回答得很官方，而后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另外我刚才也说过了，和凯星的这次合作很愉快，乔雁是位很有潜力的演员，我很看好。”
“那为什么不是和锋辰娱乐合作呢？”那位记者继续提问，紧抓住这个问题不放，“有传言说您这张专辑本来邀请了锋辰的姚曼欣，为什么之后又换成了和凯星合作？”
穆庭似笑非笑地看了提问的记者一眼。
“你也知道是传言，还要刻意来找我求证？”穆庭的表情没什么温度，但还算平静，对这个问题甚至没有含糊其辞，直接正面回答，“因为要避嫌啊，前段时间你们不是还疯传一张我夜会情人的照片吗，今天姚曼欣没来这种问题你们都问出来了，她要真来了你们不得让她脱了鞋跟我比身高？让人家多尴尬，我可没这么不厚道。”
你厚道个鸟，你要厚道还能提你微博公然打她脸的事吗？记者们纷纷在心里疯狂吐槽，这种话却是不敢说出口的，只好换了个方向继续锲而不舍地提问：“那您刚才说这次和乔雁合作愉快，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会再次合作吗？”
“会。”穆庭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们私交不错，我对她作为一个演员的专业素质也很欣赏，事实上《侠义千金》也有和我们工作室洽谈主题曲的事宜，但还没有最终敲定，如果有消息的话会第一时间公布出来。”
“既然这么欣赏，那两个人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吗？”混乱之中不知道谁趁乱问了一句，一时媒体席上都为之一静，记者们四下张望，寻找那个敢问这种问题的勇士。
“哪家的记者，语文没学好就出来蹦跶。”穆庭哪是会被乖乖逼问这种问题的人，当下直接冷笑一声，说话完全不留情面，“女朋友和女性朋友至今还不是同义词，就说明这两个定义指代的对象有所不同，我懒得猜这位记者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不过你们如果还是没什么关于专辑的问题要问，媒体采访环节到这里就结束吧。”
他是说到做到的那类人，又的确不怕得罪媒体，加之这件事的确是媒体过分在先，现场数百粉丝见证下也操纵不了舆论，媒体们灰溜溜的回归正题，又过了一会儿，采访时间结束，发布会也到了结束的时候。穆庭在最后下场之前看了一眼二楼幕布的角落位置，见果然在老地方又被掀起一角，于是在下台之前重新看向粉丝，最后一次开口。
“在我刚才上台之前，有个人看着你们布置会场，跟我夸了你们，语气带着点羡慕。”穆庭站在舞台中心，看着下面山海一样夺目的红色，有些感慨地开口，“其实我和你们认识的时间不长，相处的时间更是几乎没有，得到你们这么真诚热烈的支持，我心里很高兴，也有点受宠若惊，不知道怎么就入了你们的眼，有时也会忐忑与怎么回报你们的一片真心。”
“我这个人，向来是觉得自己宇宙第一好的。”穆庭说到这里，自己也低头笑了一下，而后很快又看向下面的粉丝，“但我从来不觉得别人也该觉得我好，甚至喜欢我支持我，能有幸认识你们，我觉得很开心。”
“我和你们见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见到你们，你们都这么给我长脸，让我觉得很骄傲，谢谢你们。”
“下一次见到你们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穆庭笑了笑，低头掏出手机，“记录一下，咱们从现在开始都努力吧，过好自己的生活，让每一次见面时彼此都会觉得，哎呀，我能有幸认识这么个人，真是太好了。”
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乔雁掏出手机，看到台上的穆庭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你也一样。”
☆、第二十六章 正式进组
《侠义千金》发布会举行的第二天，乔雁就收拾了行李正式进驻进组。
曹瑞与徐振选在同一个周末前后脚召开了新剧发布会，两位导演还算厚道，发布会举行地点离得不是很远。记者们今天看曹瑞明天看徐振，整个周末都在忙碌奔波，通稿都不知道该发哪个。
《天涯游侠》剧组魏泽作为领衔主演，和曹瑞并肩站在正中央接受采访，女一姚曼欣与女二沐雪晴分别站在曹瑞魏泽身边，其他女演员按戏份顺序一字排开，个个如花似玉，争奇斗艳，一时叫人看花了眼。
这部剧的女二最终定了沐雪晴，既算是意料之外，也算是情理之中。沐雪晴虽然演技一言难尽，但毕竟背景够硬，什么资源都能拿到，虽然口碑不佳，但却有一个实打实的珠玉视后奖项在手。这部戏不以女主为中心，女二的戏份大抵也就有女一戏份的一半，但沐雪晴单凭一人之力，竟生生将女主演姚曼欣的风头盖了过去。
有魏泽做演技与收视保证，沐雪晴做话题与流量担当，又有翻拍经典的粉丝基础在前，发布会取得了良好反响，各路人马都对这部剧表达了期待，很难想出这部剧不红的理由。
而徐振的《侠义千金》发布会，就很难说成功与否了。
多年没有涉足相关题材的名导演，瞒得滴水不漏的新剧本，没有存在感的新人女主演，和处于话题中心的争议性男演员，这样的发布会怎么看怎么透着点诡异，剧集的走向与前景也十分扑朔迷离。对徐振能力有信心的观众不少，但更多人对这部戏并不看好，发布会也没有前一天那么轻松有趣。倒是网上的反响有些出人意料，对这部剧的选角居然颇为肯定，观众们纷纷表示可以接受，至少比挑了沐雪晴演女二的隔壁剧组好。
这一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穆庭的关系。由于一周前穆庭对乔雁的大力提携与明确支持，并提到了可能会有的主题曲合作做噱头，徐振的发布会上媒体并没有拿她的新人身份大做文章，穆庭的粉丝也果真很听自家偶像的话，刷《侠义千金》的话题时都会说上两句好话，连带着提到乔雁时语气都充满了鼓励与包容，颇有一副她路人粉很多的欣欣向荣景象。
当然这一切都是虚的，没人会真把穆庭粉丝的这种爱屋及乌行为当成乔雁自身的筹码，她依然得天刚蒙蒙亮时便早早动身前往拍摄地点，态度谦虚地做第一个进组的演员。
然而有人比她来得还要早。
刚出了正月十五，北国的城市远远还没到回暖的时候，但剧组已经在熹微的晨光中醒了过来。她到达剧组所在地的时候摄影棚已经在开始搭建，见不到徐振的人影，倒是能听见他的声音，透过手持喇叭传遍剧组，杀伐果决，对每一个他看到的地方都要点评挑剔一下，态度严谨得一如既往。
靠门口的背风处放着张椅子，上面放着一碗稀粥和三个用塑料袋简单装着的包子，有个裹着军大衣的人蹲在椅子面前埋头吃早饭，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
乔雁的脚步顿时一顿。
“……杨硕前辈。”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剧组门口，一时踟蹰着不知是不是该继续向前，最后略微不自然地率先打了个招呼，“来得这么早？”
“是你太晚了。”杨硕裹着军大衣蹲在地上的样子根本没什么造型可言，眼下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包子居然也没有很违和，他打量了乔雁两眼，视线快速从化着淡妆的脸划到厚实的衣服，最后扫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身后。
“你没带助理？”他漫不经心地问，低头继续吃自己的早饭。
“因为不太清楚徐导的态度，也不知道大家都带没带助理，我就自己先来一步，如果没问题的话再让她自行过来。”乔雁笑了笑，沉静地回了一句，稍稍放松下来。
这一次见面杨硕对她的态度比上一回要好上太多，没有继续挂着他那似笑非笑的玩味表情，稍显冷淡的脸却反而没什么危险。她在心里由衷的松了口气——毕竟要作为男女主角在同一个剧组共事好几个月，不可能永远就那么剑拔弩张下去，眼下对方收回攻击的姿势，她自然乐得回以示好，以期和平共处。
“大家已经都来了？”她回过头去想杨硕刚才的话，顿时有些紧张，生怕自己不小心做了最后一个进组的新人，那样也实在太过不懂规矩。杨硕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叫你助理过来吧，你要想的话把你的整个团队带过来都行，对徐导来说只要你收拾好自己，不影响拍戏，带几个人对他而言都没有差别。”他先回答了乔雁的头一个顾虑，而后不答反问，“你以前没跟过名导的剧组？”
“算是跟过吧，”乔雁沉吟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答，“以前我这个时间进组的话算是……比较早的。”
“那你是没跟过徐导的剧组。”杨硕喝完了米粥把早饭解决完，塑料袋一扔自己就坐回了椅子上，给她指了指更衣室的方向，“徐导脾气大，没有敢在他面前耍大牌的演员，今天早上人肯定就能到齐，趁着现在大多数人还在路上赶快把戏服换了，不然要排队，试衣间在那边。”
“啊……谢谢。”乔雁立刻意识到杨硕说得是实话，因为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有出租车在不远的地方停下。她匆匆到了谢就要过去换衣服，杨硕却在此时叫住了她。
“乔雁。”杨硕看着她，眼中又重新浮现出了那种意味深长的笑意，“那时候你说的话，你现在还记得吧？”
乔雁稍稍愣了一下，随即马上恍然。
“当然记得。”她对杨硕报以一个颊边浅浅的梨涡，冲他点了点头算作短暂道别，继续向试衣间走去。门关上的那一刻，乔雁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一抹凝重在眼底一闪而过。
杨硕刚才的话指的自然是她试镜时二人互相压戏的时候。彼时她心中气不过，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这次机会，第二回合结束反压了杨硕的戏后对杨硕低声说了一句话，声音低如耳语，连徐振都没有听见，只有两人各自心知肚明。
那时她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轻声问杨硕。
“压戏有千百个方法，前辈何必非要选择最不堪的那种？”
杨硕今天哪里是主动后退一步示好。
他这分明是，向她宣战呢。
————
讲和也好，宣战也罢，既然改变不了，注定要来，乔雁反倒谈不上畏惧。她换好戏服后像杨硕一样领到了一件御寒的军大衣，《侠义千金》故事开始的时间盛夏，她正经得过上好一段时间冰天雪地里穿着单衫喊热的日子。等她从试衣间里出来后剧组的女二号也到了，眼下正在门外面排队。
凌宇娱乐的一姐沈嘉笙，按成绩比轩霆二哥杨硕还要强上一分，是这个剧组最大牌的演员，也不知道为何会接下一个小小的配角，眼下更是屈尊排队站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周围站着好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竟然没一个人敲门催她。
乔雁出来时骤然见到她顿时心下暗惊，随后在对方伸出手时迅速做出反应，客气地稍微弯了下腰才抬手握住对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笙姐早上好，我在里面是不是待得太久了？不好意思啦。”
“哪有的事，我也刚到。”沈嘉笙笑吟吟地和乔雁亲昵的拥抱了一下，眼波一转便是一道妩媚的弧光，“别这么客气，穆庭提了你这么多次，我可早就对你好奇得很，以后你在剧组把我当成亲姐姐就行，有不懂不适应的就问我。”
“穆庭？他提我干什么？”乔雁茫然地看向沈嘉笙，停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目光中难掩错愕，“我跟他也只是合作过十几天而已，他这人这么的……呃，古道热肠？”
“他哪里是古道热肠呀，傻丫头。”沈嘉笙失笑，亲昵地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乔雁的脑门，“他这分明是……算了，总之你在剧组有什么问题找我便是。”
“……哦。”乔雁迟疑着答应下来，顿了几秒，突然恍然大悟。
“没问题啊笙姐。”她的笑容里骤然带上了些促狭和打趣，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对沈嘉笙眨眨眼睛，“笙姐放心，虽然我跟穆庭不熟，但一旦他向我问起笙姐你的事情的话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不方便跟他说的话我一定帮你传达到位——”
“哎呀，这小妮子胡说什么呢？”沈嘉笙眼睛里光泽闪了闪，随即微微红了脸，做出有些害羞的表情，“这么多人听着呢，别胡说。”
“好好好，我不说，大家都懂。”乔雁笑着应下，向旁边走了两步让开位置，“瞧我站这儿多碍事，笙姐进去吧，里面暖和，先缓一会儿再换衣服。”
沈嘉笙笑盈盈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向试衣间里走了进去。
乔雁保持着微笑的样子向片场走了两步，悄悄松开握成拳的手，抹去掌心的细汗。
穆庭虽然说起话来肆无忌惮，但头脑清楚精明，和凌宇一姐说起她这种事情……
怎么可能。
这是一次从揣摩心理出发的试探，索性她确实坦荡，要是稍微迟疑一下，几个工作人员恐怕就要默认了她和穆庭的暧昧关系。眼下她把话题绕回沈嘉笙自己身上，算是逃过一劫，但前有虎视眈眈的杨硕，后有动机不明的沈嘉笙，这个剧组……
并不怎么好待啊。
“乔雁？乔雁在吗？”正想着事情，一个工作人员探头向她招呼，“你助理来了，我让她到这边找你？”
“嗯？好。”乔雁略略一怔，点头应下，又一次轻轻叹了口气。
很好，现在她的助理也过来了。
她明明是告诉助理先留在住处等她的消息。
而此时此刻，她还什么消息都没来得及传达出去。
☆、第二十七章 拍戏日常
在正式开机几天之后，乔雁就切实地体会到了杨硕所说的“没有人敢在徐振面前耍大牌”这句话的意思。
每个导演拍戏时都有他自己的习惯和脾气，这种执导习惯会直接影响到整个剧组的面貌与状态。就乔雁待过的剧组而言，大多数导演不管私下里性格如何，在片场时的脾气都不会太好。协调整个剧组流畅运作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哪个地方不对劲都有可能耽误整体的拍摄进度，想要达到导演自己的心理预期，实在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一次两次还好，这样的偏差多了之后就算性格再温和的人也难免开始焦躁。而且除了张简那样极少数对自己的要求难度之高心里有数的导演，大多数导演都会觉得-——诶我要求根本不高啊？都是你们随便演演就能过的程度，你们ng这么多次是什么意思，跟我不对付故意给我找麻烦吗？！
导演们对拍摄难易程度的认识就是这么想当然，而且理直气壮，一意孤行，拒不接受剧组其他所有人对于实际执行难度的哭诉。乔雁本来觉得自己这几年也算辗转于许许多多剧组，对导演的众生百态也算有所体会，但徐振的出现，彻底颠覆了她心中对于导演龟毛程度的认知。
如果说其他导演都还停留在吹毛求疵吹胡子瞪眼的阶段，只是程度有所不同而已的话，那么徐振显然已经跳出挑剔阶段，不在想当然之中，如果只能用一句话概括他在片场的脾气的话，那么这句话一定是——
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他显然不觉得作为一个导演，只要坐在椅子上看看镜头和演员就行。徐振有着极强的使命感和集体荣誉感，换言之就是他不光什么都要管，还特别热衷于实行万恶的连坐制度，真把他惹不高兴了，他发火的程度简直会波及九族，眼下灯光师化妆师和道具师就裹着军大衣排成排蹲在拍摄地点背风的墙根儿底下，有志一同地一起吸鼻子。
“我今天又被徐导从头到脚骂了一遍。”剧组的首席化妆师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子，消沉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其实一开始接到这个活的时候我是拒绝的，但架不住朋友劝我说跟一个名导的大剧组有助于事业发展，我信了她们的邪——我怎么就信了她们的邪呢？！”她懊恼地猛拍旁边人的大腿，道具师被她拍得倒吸一口冷气，两人开始互相打来打去，灯光师在她们身边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十分消极地劝。
“别打了别打了，留点儿力气待会儿去挨徐导的骂。”
徐导这两个字简直是正月里一阵提神醒脑的西北风，化妆师和道具师齐齐打了个哆嗦，重新萎靡下来。化妆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悲伤得无法自拔，道具师被她勾出了倾诉欲望，也开始跟着唉声叹气。
“你好歹还被夸过呢，定妆照发出来时我上网看了，大家都还挺满意的，满屏幕都是夸化妆师良心的，只有徐导不满意而已。哪像我，忙到现在还没听到过一句好话呢……”道具师满眼沧桑地抬头看天，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愁肠百结，“这部剧显然就该是个架空古代的剧本，为了应付审查安到一个特定朝代也就算了，编剧还挺良心，江湖故事嘛，能模糊的正史都模糊的差不多了，结果徐导……让我把道具都对应到那个朝代去……”
道具师哽咽了一下，心中酸楚难平：“宫廷剧朝廷剧这么要求也就算了，你一个武侠片凑这种热闹干什么，干什么？！精益求精是这么求的吗？！难道朝代不只是用来确定发型服饰和历史事件的吗？！哪有史料会记载这个朝代江湖流行什么东西，这到底是考验我的历史积累还是脑补能力，这不跟让学环境工程的去扫地，学物流的去送快递，学哲学的去卖安利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