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 火车站
云非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茶楼的。
小白菜带着儿子来了,也没有给自己写信,也没有给自己发电报,更加没有给自己打来电话。
难道她是想要给自己惊喜?
这个女人,太有主见了。
有主见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生下了自己的儿子。
如果现在不是在中国的九十年代中期,如果不是跟小白菜叶悲春有着几个月的交往,对这个外表坚强无比,内心却脆弱无比的女人有着一定的了解,云非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承认叶悲春生下的是自己的孩子。
这个年代,中国绝大多数的女人,都远远没有后世那些受到欧美各种观念冲击的女人那样开放。
而且,最为让云非能够确定叶悲春生的孩子是自己的最为直接的证据,就是当初跟叶悲春那唯一的一夜,酒店那雪白的床单上面洒下了片片落红,并且被叶悲春把整个床单都收走了。
蓉城火车北站,是整个西南地区大的铁路交通枢纽,从达成铁路建设完成之后,就逐渐繁华起来。
这时候的蓉城火车站,跟后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估计就是蓉城火车站的人流量远远小于二十年之后。
作为巴蜀省的省会城市,虽然有着非常大的工作机会,对于那些打工的人来说,内陆的省会城市,并没有珠三角那样多的机会,更没有珠三角那边工资高。所以,蓉城火车站的人流量,大多数都是从蓉城出发去沿海打工的人。
在火车北站的那个狭小的出口通道外面,云非紧张地等待着。
快三年时间没有见到了,已经成为了母亲的小白菜,是否会有太大的变化?
自己那个已经快要两岁的儿子,长得像自己多一些。还是像他母亲多一些?自己从来没有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他会让自己抱吗?他会把自己喊爸爸吗?
云非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度日如年过。
作为西南地区的交通枢纽,不时就会有一班火车到达蓉城,出站口,不时会有一波人流涌现出来,提前通知工作人员做好接站准备的火车广播站。在这些人流还没有涌现出来的时候就告知了等候在出站口的人们这些人的起点站。
脑海中胡思乱想的云非目光在人群中四处搜寻着自己等待的人的身影。
明明知道这些人中并没有自己等待的人的踪迹,但是云非还是忍不住四处搜寻。
“工作人员请注意。由湘南开往蓉城的1314次列车就要进站,请作好接站准备。工作人员请注意……”
车站工作人员那带着淡淡川音的普通话让正在胡思乱想的云非心中猛地提了起来。
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等待的对象了。
感谢上天,晚点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的这个时代的列车,居然准点到达了!要知道,云非在车站等待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到达车站的火车大多数都是晚点的。
唯一没有晚点的,就只有川内的短途客车。
出站口外面,有着不少举着写着姓名的牌子的接站人。一直排在最前面的栏杆处的云非,目光紧紧地盯着出站通道。
他很担心这个从来没有来过蓉城,也没有太多在外闯荡经历的女人因为自己的疏忽而与自己失之交臂。
万一,仅仅是万一,要是自己没有能够在火车站接着叶悲春,云非的日子绝对会比现在还煎熬。
跟李璐之间没有丝毫的事情。都让倪黎霜那般大的反应,要是让她知道了云非有了一个快两岁的儿子,那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至少,云非认为,那日子肯定会没法过了。
出站的人流逐渐稀少,云非却依然没有看到那个在自己记忆中已经模糊的人的身影,本来就紧张的心情。不由得更加慌乱起来。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就连当初第一次见赵兴邦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紧张。
出站通道,已经不再有人出来,守在铁栏杆大门处检票的工作人员已经准备锁门了,云非的心中绝望了……
叶选美肯定不会骗自己。
就因为他一直没有取得叶悲春的原谅,从来都没有得到叶悲春的好脸色,所以,他才不适合出现在蓉城火车站来接自己的亲身闺女。再加上现在他的生意上貌似出了点问题,在当天告诉云非叶悲春来蓉城的具体车次以及到站时间之后,就离开了蓉城到沪市。
“师傅,麻烦您等一下,我们还没有出站呢,乖乖,咱们可以快一点吗?”在检票的工作人员正准备锁上门离开出站检票口,云非已经彻底绝望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从云非记忆深处钻出来的声音,让云非为之一震!
云非缓缓地转过头,看到了一个穿着洗得有点泛白的衬衣,下身穿着一条遮住脚踝的紫色裙子,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左手牵着一个想要挣脱母亲抓着自己手乱跑的穿着少数民族特有的那种无比花哨的不到七十公分的小男孩的女人,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这个女人不是叶悲春是谁!
儿子!
我的儿子!
我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唯一证明!
这是云非脑海中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也是他唯一想的!
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两世为人的云非,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好几,快奔四的人了,终于有了儿子了!要是自己的父母能够看到,该多好!
“乖乖,咱们可以快一点吗?你看那叔叔就要锁门了,要不然,咱们就得等很久才能见到你小姨了……”巨大的包裹,巨大的行李箱,调皮的儿子,让叶悲春很是无奈。
本来是想要给自己儿子指着门口检票的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告诉自己儿子,她们就快要被锁在里面,得等到下一班火车到站才会打开的大门。看到出站口栏杆外面的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身影的时候,瞬间呆住了。
手中巨大行李箱的拉杆,从手中滑落了也不知道。
“麻麻,不哭……麻麻……”小男孩很想挣脱母亲对他的束缚,却发现,母亲没有跟着自己走。不由有些急了,转过头来。却发现自己的母亲哭了,不由有点惊慌失措了。
“你们究竟出不出去?在不出去我锁门了……”正准备锁门回到自己的休息室里面午睡的工作人员见到里面这个背着大包,带着孩子的漂亮女人在快要出门的时候傻傻地站在那里,连手中的箱子掉到地上都没有发现,不由有点不耐烦了。
这丫没有到过大城市吧?
脑海一片空白的云非,被工作人员的呵斥声给惊醒了过来,见到叶悲春也愣在那里,急忙翻过了栏杆,向着铁栏杆大门那边冲去。
“箱子。你的箱子……”那个工作人员见到那个女人突然疯了一般一把抱住快要哭了的孩子向着自己冲来,连掉在地上的箱子也顾不得捡起来,不由大声地喊道。
这瓜婆娘!
见到那漂亮女人并没有理会自己,转过头来,见着一个穿着非常体面的年轻男人正在往出站口的这个仅仅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边走来,顿时有点明白了。
感情这是男人在蓉城打拼出了成绩。媳妇带着儿子来享受来了。妈的,你们小两口很久没有见面,也不能耽搁咱们午休不是?本来这趟车到了之后得有一个小时才会再有火车到站,这样一闹腾,本来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就更少了。
为了能够快速结束自己的工作,那个工作人员只能无奈地上前去把那个叶悲春丢在地上的箱子给捡起来,这会儿。他已经懒得查票了,穿着这样体面的男人,自己的老婆孩子坐火车,难道会逃票?
在大门口外面,云非站定,对着抱着儿子向自己冲来的叶悲春张开了双臂……
冲进云非的怀里面之后,叶悲春一只手抱着儿子,另外一只手却搂着云非,感受到云非那有力的手臂,把自己的头埋到云非的怀里面,嚎啕大哭起来。
未婚先育,在这个年代,需要承受的压力,可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够承受的。
“哇……”在叶悲春哭出来之后,也不知道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因为被挤压着了,她怀中的小男孩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春儿……”云非被两人中间大哭的儿子给搞的手忙脚乱。
这样的场景,他可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没有丝毫的经验,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只能松开抱着叶悲春的手臂,惊慌失措地叫着叶悲春的小名儿。
“乖乖,不哭,乖乖,这就是爸爸,叫爸爸……”儿子那可是母亲的心头肉。
在听到儿子哭声之后,任由心中的万般委屈想要发泄,叶悲春也只能收拾起心中的委屈,一边哽咽着,一边哄着怀里的儿子。
“我说小两口也不害羞,这可是大庭广众!你们的箱子我给你们丢在外面了……”周围不知道是等人还是干什么的人,热闹看的正爽,却被那中年的工作和人员的声音给破坏了看热闹的心情,顿时如同吞了个苍蝇那般恶心。
云非无语。
“好了,春儿,不要哭了,这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好。”云非给一边流泪,一边哄儿子的叶悲春擦掉了精致的脸蛋上的泪痕,拍了拍这个原本以为不会再跟自己有多少交集的女人的那柔弱的肩膀,取下了叶悲春背上那巨大的包裹背到自己的背上,然后去把那个巨大的箱子给拖出来,准备带着这自己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的母子离开火车站。
幸好现在没有新闻热线,更庆幸这个年代没有可拍照的智能手机,所以,云非不用担心自己会上电视。
“儿子,来爸爸抱……”从来没有干过体力活的云非,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背上的包袱里面的分量居然不轻,也不知道叶悲春这女人哪来的这样大的力量。
小男孩刚刚被母亲哄着不哭,见到陌生人想要抱自己,不由转过身紧紧地抱着自己母亲的脖子。
“呃……春儿,咱们还是先上车吧……”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丝毫不给自己一点的面子,云非有点无语。
正在四处张望的叶悲春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儿子的反应,也没有听到云非的话,仿佛,她在寻找一个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没有得到反应的云非,见到叶悲春正在四处张望着,也不知道在找谁,难道是在搜寻叶选美?
应该不可能吧!
据叶选美自己说的,叶悲春可不知道他在蓉城。
况且,叶选美在蓉城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呆在沪市,因为他的公司在沪市。
“春儿,你在找谁?”肩膀上传来的压力让云非很不好受,但是叶悲春不走,他就不能离开。
天知道要是没有了自己,这个智商貌似下降了好几个档次的女人会不会被人贩子给拐走。
“云非,你有没有看到舞秋?她说好了要来接我们的……”
叶舞秋!
叶舞秋居然在蓉城!
云非愤怒了。
叶舞秋在蓉城,叶选美居然没有告诉自己。
对于叶舞秋,云非可没有多少记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跟自己儿子他妈长得一摸一样的丫头曾经在偷荔枝的时候崴了脚,让自己背过,有点扭捏的女子自己可没有见过几次。
如果知道叶舞秋在蓉城,至少,自己能够了解到叶悲春母子的境况,叶悲春来蓉城,自己也能够提前有个准备不是?
“小姨……”叶悲春跟云非都还在广场上面的茫茫人海中搜寻叶舞秋的影子的时候,叶悲春怀中抱着的儿子首先叫了起来。
“秋儿,在这里……”顺着自己的儿子的想要往那边扑去的方向,叶悲春见到了正带着两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向着这边走来,急忙挥着手招呼着。
“乖乖,快来小姨抱……”叶舞秋根本就没有看到云非,直接对着在叶悲春手中挣扎着向她扑来的侄子欢快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