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事预则立

  第一卷风起于飘萍之末
  颜继祖领兵作战或许不行,可是政治上的悟性很高,否则也不可能做到封疆大吏的位置。
  秦浩明不同寻常的举动和特意的反复强调,让他嗅到浓浓阴谋的味道。
  “未谋胜,先虑败。
  颜大人,千钧万担集与一身,您是首则之人。
  无论是高监军还是祖参将,抑或是末将,皆是客军,有驰援之务,却无必然之则。
  若是济南城破,天子的板子肯定是先打在您老身上,此乃刘泽清、倪宠之流敢于抗令不遵有恃无恐的原因吧!
  更何况,杨本兵天性凉薄,遇事推诿,向来以孤臣自居,若是有个万一,想来他未必会……”
  迎着颜继祖疑惑的目光,秦浩明没有藏着掖着故作玄虚,态度诚恳语气低沉。
  颜继祖悚然而惊,坐在马上朝秦浩明行礼作辑默然不言。
  大恩不言谢!
  这位军中新贵能够冒着大不讳指点自己,传扬出去,把周边一众文臣武将全部得罪,可谓用意极诚。
  说起来是自己盲目乐观,多有错断,尚不及眼前年轻人思路清晰虑事周全。
  生死大事,岂可尽信他人?
  这些年,君臣之间,臣子之间,没有相互协作,只有猜忌、诋毁,彼此间的勾心斗角屡见不鲜。
  大意啊!
  好在亡羊补牢犹为晚也,只是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不妨留待将来!
  “颜大人,末将兵马速度快,就先行一步,权且充任先锋如何?”
  颜继祖队伍中有少许火炮,步骑掺杂且携带辎重粮草,断然无法快速前行。
  由德州至济南府,尚有两百余里路程,自己天雄军快马奔驰只需一两天即可,他们怕是要三五天。
  如此一来,贻误战机矣!
  “如此甚好,秦将军高义,本抚铭记在心。”
  兵贵神速,颜继祖自然明白这是最好的方案,可此事若是秦浩明不主动提出来,他还真不好开口。
  如此一来,倒是皆大欢喜。
  “李百户,方圆三十里范围,把军中夜不收全部撒出去,务必不可有遗漏之处。”
  尚为分兵前行,秦浩明便吩咐李三率领的夜不收开始侦查。
  行事之稳健,让身旁的颜继祖暗自赞叹!
  果然,善战者俱是行事缜密之辈。
  “临别之际,末将恳请颜大人,别把希望寄托在高监军和祖参将身上,最好筹谋好措辞,以应对今后危局,告辞!”
  说完,右手轻拍马首,疾驰而去。
  该说的不该说的俱已说完,若是颜继祖还不明白意思,只能说他死得不冤,不适应大明官场争斗。
  马蹄声震荒野,秦浩明率领的精锐已然远去。
  可颜继祖却怔怔望着满天的扬尘,脑海翻滚,久久不曾片动。
  朝堂皆言高起潜知军事,天子也信任他,可他在军事上有过作为吗?
  自崇祯六年起,叛军势力发展极快,天子命太监陈大全、阎思印、谢文举、等为内中军,分别派入大帅曹文诏、左良玉、张应昌各个营,名为监军,实为监视。
  高起潜被分配监视宁远、锦州各部队。
  后来这些太监多数都侵吞克扣军用物资,而面对敌人则往往带着精兵率先逃跑。
  崇祯八年,天子把派到各镇的宦官全部撤回,只有高起潜仍然照旧监视。
  崇祯九年七月,当时兵部尚书张凤翼外出指挥增援军队,宣府、大同总督梁廷栋亦领兵南下。
  并特别命令高起潜为总监,给他三万金,一千个赏功牌,由司礼太监张云汉、韩赞周辅助他。
  但是高起潜并没有真正打过一仗,只是把死人的头割下来冒认军功。
  之后拥兵不前,大败,致兵部尚书张凤翼吞服黄麻而死。
  十年,高起潜到各部队检阅,命令监司以下的人员对他都要行军礼。
  永平道刘景耀、关内道杨于国上疏争辩,俱被革职。
  便是此次鞑虏寇边,高起潜也是一仗未打,那他有什么理由驰援济南府?
  刘泽清、倪宠摆明要脱身事外,若是高起潜在临清坐拥重兵,不来救援,那势必引起另一路援军祖宽观望彷徨,如此……
  “备笔,摸磨。”
  颜继祖不敢再想下去,脸色阴沉大声喊叫。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小心谨慎总无大错!
  秦浩明他们离开颜继祖,一路快马奔驰,一日间几近百五里路程。
  沿途所见,数百里的农田俱是蓬蒿野草,村落破败,几没有人烟。惟有靠近坞堡的一些田地,尚有些许人耕种糊口。
  时下,盗贼四起,民不聊生。其不能远离本土迁至他乡者,则大抵纠合宗族乡党,屯聚堡坞,据险自守,以抗盗贼还有大明官兵。
  坞堡是一种防卫性建筑,四周常环以深沟高墻,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另建塔台高楼。
  大型的坞堡相当村落,较小的一如宅院。有的旁侧另附田圃、池塘。
  堡门一般辟于南墻正中,入口有庭院,院中建主要厅堂及楼屋。另有厨房、厕所、猪圈等辅助建筑,且多置于北面。
  齐河县胡官屯村,据载,三国时期魏王实行屯兵制,有个姓胡的将领率重兵在此村屯居。
  村南设有点将台,起名胡家台,故村取名胡官屯。
  此处与济南府隔黄河相望,有一座浮桥相连,距离济南府只有一个时辰的马力,秦浩明选择在这里扎营休息。
  “秦将军,外面有胡官屯村民来犒军。”
  刚刚扎营不到半刻钟,新任赞画阎应元脸色怪异进入营帐禀告。
  “好,丽亨,赶紧请他们进来,切莫怠慢!”
  军民鱼水一家亲,秦浩明闻言大喜,把卸下了的甲胄小心折叠,头也未抬。
  “将军,要不您亲自出去看看?”
  阎应元初入军中,尚不清楚秦浩明的性格,可还是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
  “咦?”
  秦浩明看了阎应元一眼,拔腿就往外走。
  与其问七问八,不如看个究竟,自然有分晓,难不成是将士们有什么不法之事?
  走到营门口,秦浩明立马明白阎应元的怪异之处。
  胡官屯村来人均是白发苍苍的花甲来者,抑或是颤巍巍的妇人,人人衣衫褴褛,面有凄容,哪里是兴高采烈犒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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